《何几争渡》34. 卦象

世间的纠葛大抵源于人性使然。多少相思泪红颜碎，甚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是非情怨，辗转几个轮回，追本溯源也莫过于此。

祸患为人性而生。

符纸在昏暗中徘徊不定，仿佛一片被风把玩图乐的落叶，始终不发出准信儿宣告自己落地成盒。

马嘉祺来回默念几遍咒文，又在原地静守片刻，方才感受到斜前方不远处传来隐隐灵息。

因为目不能视，他索性闭上眼。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其他感官会更加敏锐。从前师傅告诉过他，当视灯暗淡，魂魄中的三盏长明灯会更亮，这是保证邪物不会在人惊慌之时趁虚而入，扰乱神识。

人的身体与灵魂有时比思绪意识更知晓怎样保护自己。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几分轮廓，模糊不清。他抬脚欲往那轮廓处迈步，然而脚尖还没蹭出去，忽觉袖摆一紧，却是丁程鑫在黑暗中拽了他一下。

“你我斜前方，一丈，有面画屏。”

马嘉祺闻言顿足，仔细感受气息来源，发现果真有道屏障阻隔灵息。他下意识感到讶异，但又想起自己旁边站着的多少算个妖精，便不多言语，仅轻声回应。

“多留意。”

“自然。不过……”丁程鑫拉着他的袖子往前跟了跟，紧挨他的肩膀站定。略微迟疑一瞬后道：“这画屏上似乎有些蹊跷。”

马嘉祺看不清前方什物：“有何不妥？”

“……难说不妥。”丁程鑫眼盯那面屏障，就见画屏里装有四片折叶，每一片的正面都画有内容，只是这内容……属实令人迷惑不已。

“你会看卦么？”

“嗯？”

马嘉祺听他这没头没脑的一问，神情困惑：“何意？”

“这屏上添的似乎是卦象。”丁程鑫难得苦笑一气：“只是模样一言难尽……手给我。”

言毕，马嘉祺感觉自己的手指被轻巧一攥，手掌被托起，而后掌心间便落下指腹划过的细痒。

他极轻的眨了下眼。

默默读取内容。不多时，马嘉祺的眉头便蹙起，丁程鑫停下动作后，他若有所思答道。

“是卦象。”

“有无眉目？”

马嘉祺思忖片刻，才道：“大概是有。若单从此卦象看，其形为‘下艮上巽’，乃‘渐’卦。”

“愿闻其详。”

“渐卦。渐有缓进，循序渐进之意，主卦为艮，被动阻挠；客卦为巽，又含顺从。”马嘉祺回忆着当年胡吹风水时记下的解意，照本宣科般念：“若按常理讲，渐卦多为吉卦。但眼下情况肯定不能走寻常思路，你细看那卦上是不是重描了一笔？”

四周寂静片刻，随后丁程鑫又在他手掌上描摹一指。

“初六。”丁程鑫沉声道。

此爻辞有曰——小子之厉，义无咎也。

换言之，警惕孩童犯事，遇之需提醒，理应不会发生灾祸。

但……似乎有点不对劲。

假使画卦的是那只鬼，而解卦的是他们，那么，“孩童”指的是谁？

马嘉祺渐渐警觉，神情阴沉下来。

哪儿来的孩童？

“这卦不对。”

他悄声向丁程鑫简述其中迷疑之处。丁程鑫闻言也皱起眉，思索后嗫嚅道。

“嘶——那换个思路，这一卦会不会并非供你我来解读的？亦或者与先前在拂袖缘中的五宫邪阵相似，本意为困守，而非按学术常理解释？”

有理。

但若以此推论，那现在身处此地的，恐怕就不止他们两个。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消息。

马嘉祺静了一会儿，感觉头脑有些乱，且费解。于是注意力稍转，又重归于画屏后那一抹似有似无的灵息上。

“屏后有东西。”

“哦？那这卦还要继续看吗？”丁程鑫的吐息悬在马嘉祺耳边，一偎一偎，亲近却节制，似带有难以琢磨的模糊意味。

“不必……”

马嘉祺下意识转头，扭到半路却明显感觉到对方凑近的脸。所以一瞬的仓皇后脖颈便一僵，他保持了个歪脖模样不敢再动，艰难的将话补全乎。

“……绕过去就行。”

“成。”丁程鑫回答也爽快，正直身子捞了人就往前迈步，大有“术业有专攻，听你说啥就是啥”的架势。

然而还未等脚踏到地上，面前的画屏却忽然起了异动，突然毫无征兆的亮起一道昏暗的光！仿佛一条即将燃尽的烛芯，混沌却也刺目，突兀的让两人同时眯起眼来。

“当心。”马嘉祺察觉到异样，当即扣住丁程鑫的手腕，将他拽到自己身后。紧接着迅速抽出桃木剑，剑柄一转，剑身朝那抹光亮劈出一道风。且听“咕嗤”一声响，犹如碳火遇水，那黯淡的光影伴着响动散开，却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在屏内杂乱的游走片刻后重新聚集到中央，汇聚成一个光团，逐渐扩展。最终，在他们眼前形成宛如镜面的薄层。

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而那镜面似的薄层上的白光剧烈一闪，随后，竟浮现出四个朱砂描摹的大字。字迹工整，笔触苍劲有力。

“怙恶不悛”。

…………

作者有话说：

卦象也是古人智慧的结晶，虽然属于迷信范畴，但并不妨碍它的价值意义。因为对这方面的研究并不细致，所以文章内所述也许有不恰当之处，大家图一乐呵便妥，望海涵。如果有兴趣，诸位也可以参考《易经》进行研究，知识方面多了解一点也无害。

（感谢每一位读者与支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