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的秦舒难以抑制地稍稍开心了一下。算来,从下连队开始她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顾一野了。
一个月的时间,他有变化么?无论是从外表还是内在的精神,那封信他看到了没有,对他到底有没有帮助?
她心中有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唤。
张芳说秦舒后来写东西时的表情,总让她想起家乡那边的结婚前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绣嫁妆的姑娘。
喜悦褪去,秦舒开始视死如归。刚上大学那学期,在教务系统上选体育课,她只是出去个泡面加了热水,回来之后只剩下体适能。于是她练跑圈练了整整一年,回想起每次跑步前那种畏惧的心情,她就觉得很难受。
第二天大早,通讯连的女兵们就集体坐着下连队时的卡车到了九连连部。操场、食堂还是原来的模样。
稍作整修后,赵红樱站在队伍前宣布五公里负重跑的训练的具体流程和注意事项。
九连的男兵跑完之后才轮到女兵。
赵红樱带着通讯连的女兵就在林子里的一块空地上站着,说是观摩。
秦舒的手心出了一层黏腻的汗,说不清是因为粤东湿热的天气,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五千米负重跑步,亦或者是因为路的尽头,她期盼中渐渐靠近的脚步。
那个人跑在最前面,猝不及防又仿佛曾经勾勒了千万遍,闯入了秦舒的眼睛。
晒黑了些,棱角也更加分明,大概是瘦了吧?眉眼还是那般清俊好看。听说他们九连训练强度提升,伙食却没有跟上,总是吃不饱。
之后,就再没了相关的消息。秦舒没有特意去打听,大多是姜卫星给童冰的信里或多或少提到的。
五千米分了两个来回,顾一野在秦舒面前来了又走。秦舒注意到,原本顾一野和高粱是并肩的,但是每次路过女兵站着的地方,他们两个都会恶狠狠地加快步伐,势必要和对方扯开距离。
韩春雨高粱真是一个好兵坯子。
张芳他们跑得好快。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兵是顾一野吧?他真的好厉害,懂军事理论,唱歌好听,还跑得这么快。
秦舒听见这话,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听到别人夸顾一野,她莫名的与有荣焉,内心还要附和上一句“说的没错”。
心动如何发生又是怎样绵延扩散,神经紧绷时,察觉不到异样的才是不可能。她是对自己太过于自信所以侥幸,还是带着隐约的期待在沉沦?
秦舒不想深究。她也不想一样一样地分辨自己心里浮现出的情感然后给它们依次安排上妥帖恰当的名词。
她知道自己那颗冰封千里的心,第一次有了一丝异样。
男兵跑完,通讯连的女兵稍加整队也踏上了来回。秦舒无比想念带着弹簧鞋垫的运动鞋,脚下的那双胶鞋真的底子好薄,每跑一步就踏得脚痛。她怀疑自己会被把足弓踏塌,然后变成扁平足。
张芳脸色憋得通红,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掉,衣服都被汗浸湿。
细碎的头发粘在额头。秦舒跑回团部的操练场,没走几步就腿软了,她直接盘腿坐下来。闭着眼把脑袋埋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喉咙干涩,喘气的时候刺拉拉地发痛。可要是用鼻子呼吸,她又有些缺氧。体侧800米体验的加倍,自己从小学到大学拒不参加任何运动会项目到底是明智之举呢,还是造成自己体育不好的原因呢?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的脑子居然还在冒问句。
顾一野咳。
顾一野并没有按照原定故事走向被团长抓到和江南征谈恋爱,也没有干部特别注意他的动向。所以他拎着水壶走过来,并没有被姜卫星、高粱他们拦住。
面前的姑娘没动静,顾一野无奈又咳了一声。
顾一野咳
顾一野我听高粱说,你叫秦舒,舒展的舒。
秦舒终于抬起头来。顾一野就站在她面前,很高的身量,秦舒坐着只到他的膝盖,身后是炙热灼烈的阳光。顾一野高大的身影给了她一片阴影。
他的影子落在她身上。
顾一野你喝水么?
秦舒啊?
秦舒没反应过来。她方才还在冒大道理的脑子忽然被烧掉了主板,估计现在零件都散架了正在喷白烟。
顾一野我说你累不累?口渴么?
可能是有点紧张,顾一野发现自己问出口的那几个字都在发抖。她没听出来吧?
算了,听出来就听出来吧。
是不是太冒昧了?她怎么不说话?
吓到她了?
秦舒我觉得你问的是废话。
最后一个字吐出口,秦舒忽然后悔。
能撤回刚才那句话么?
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啊,撤回不了。要死。
算了,死就死吧。
然后,顾一野笑了,眉眼弯弯的,低头看她,递过水壶去。
顾一野那喝吧。
秦舒嗯?
顾一野橘子味的汽水。趁着现在还有点儿凉气。
秦舒哦。谢谢。
秦舒接过顾一野递过来的水壶,凑过去,小口地砸了一下。
味道像小时候巷子深处的土墙小卖部里卖的那种橘子粉兑水泡出来的,酸酸甜甜还带着似有若无的涩。
她舔舔唇,惊觉这个水壶是顾一野的。
秦舒那个,我……我……
秦舒指着水壶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顾一野我不介意。
顾一野你慢慢喝。
顾一野我……我还有一壶,你要是还要再和我说。
在脸上马上要蹿红发烫的瞬间,顾一野转身回到了自己班士兵休息的地方。
没关系,还好晒黑了,脸红的不明显。
系统看着两个人耳朵上可疑的红晕,陷入深思。到底是什么时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它的宿主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连拯救人物都没见过几面,事情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难道,这就是,文化的力量?
秦舒呆呆地盯着壶口,有些反应不过来。顾一野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又怎么会给她送东西?故事的走向并不是这样的。
不明所以的张芳同志终于连跑带爬结束了要死的五公里,她跌坐在秦舒身边。
张芳秦舒,你累得够呛啊,怎么比我脸还红。
张芳你水壶里还有水?天呐,渴死我了,分我点。
张芳拧开水壶递到秦舒面前。秦舒抿着唇怕笑得太明显,她低头把橘子汽水倒进张芳的水壶里。
张芳甜的!是橘子汽水!
许是累得过头,两人很快喝完了一壶。
张芳还……还、还有么?
秦舒抱着壶,嘴巴嗡动两下,没了声音。
然后,她的目光越过或坐或立的绿色人群,稳稳地落在了顾一野身上。
顾一野走了过来。他蹲在了秦舒面前,拿着水壶的左手搭在左腿膝盖上,很潇洒的姿势。
顾一野还要喝么?
声音里满是笑意。
张芳的眼睛快要从自己的眼眶里跌出来了。
四目相对,秦舒错开了视线。
秦舒还要么?
秦舒扭头问张芳。
张芳那就,再来点?
秦舒点头,把水壶轻轻往上抬了抬,轻声道。
秦舒那你再倒一点点吧。
张芳再次出现了错觉,如果之前秦舒写随笔是在绣嫁衣,那现在的秦舒像是被人挑了盖头。
羞涩、扭捏又甜蜜。
橘子汽水滑进水壶的声响掩盖着心脏的跳动,指针被人拨慢。秦舒悄悄抬头,顾一野顺着眉眼,睫毛纤长,细心地控制水流,怕因为手抖把汽水撒出来。
猝不及防,对上了眼。
秦舒手一抖,汽水顺着手指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