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过雕虫小技

星落听了顿感好奇，挤进人群，一张桌子堆满了筹码骨牌，原来这茶棚除了经营茶水，还兼着赌场的生意。

　　只见一锦袍男子说道：“王公子，认赌服输，你既然想着翻本，自然需要有价值之物下注，你虽说手无缚鸡之力，也可做些写画营生，在下也只需耗费粮食养着你罢了。”

　　对面一个邋遢书生眉心紧锁，目光闪烁不定，口齿微张却无声响发出，那锦袍男子见了，又接着说道：“你用自己身契为注，我用今日赢你的所有银两，再加上星家银庄的一千两银单为注。王公子若是运气爆棚，赢了这局，除了收回家财，就连荡春苑的入门银子你都有了，何乐而不为？”

　　“赌便赌了，”邋遢书生银牙一咬便应了对方，撸起衣袖大声喊道：“麻烦店家借我笔墨一用。”

　　“不必耗费那个时间，文书我已准备妥当，王公子只需签下便好。”锦袍男子说着，掏出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不知写着什么。

　　“果然有猫腻。”李书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星落身后，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星落冷哼：“这不就是以赌下套，谋人家财么，当年我家是怎么败得，莫非你不记得了吗？”

　　李书白没有接话，只是挺直腰身，任由星落将身体靠在自己胸前，尽量不让旁人看出倪端，毕竟此时星落穿着男装。

　　那书生急笔如飞，签下自己的名讳，星落看着心头猛然一颤，李书白感受到了星落的异样，便问道：“怎么了，这次动了恻隐之心？”

　　“你能看那契约写着什么。”

　　李书白乃是修真之人，虽然失了法力，但仍目力极佳，只不过扫了一眼，便知文书上写着什么：“自愿卖身十年……署名——王玄策，怎么了，认识此人？”

　　“我那世，唐朝太宗年间有一人，受命出使天竺，谁想使团到达之时，天竺内部叛乱，使团被扣，他受了辱，便逃去了邻国，凭着一张口舌说服两个邻国王室，借兵灭了天竺。那人名讳便是王玄策，史书中一人灭一国说的便是此人。”

　　“两个世界虽有差异，实际上仍有着些许莫名的联系，所以偶尔有些巧合，同名同姓应该不稀奇才对。”

　　“你不觉得，此时的他的神情与作为，与我那个大哥很像吗？”

　　李书白知道星落说的什么，前世戴娆的时候，她的大哥受人唆使，嗜赌成性，后来因为无法偿还赌资被人砍断了手脚，最后自己郁郁而终。

　　“过去之事，还想他做什么。”

　　星落说道：“一个赌徒却顶着一个让我崇敬的名字，你不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

　　李书白附身在星落耳边低语：“你要做便做，有我在你身边护着，还担心什么。”

　　锦袍男子见书生签了文书，面带笑容说道：“既然已经签下了文书，那我们便玩个新花样如何”？

　　“你！”

　　“王公子不要误会，骨牌规则庞杂，算计起来费脑不说，一局下来少说也要一炷香的功夫。荡春苑那里可是随时都会开始竞价，你得等，胭脂姑娘也等的吗？”说着，锦袍男子自怀中掏出一个布囊，倒出十几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只是被切成了方形，每个面都点缀着不同颜色的圆点。早就听闻王公子对胭脂姑娘有意，此时距荡春苑竞价时辰也不过几刻了，在下这是为了王兄着想。”

　　星落见了那些珠子，强忍笑意，扭头对李书白说道：“这东西我不过几年前与宅中的丫鬟婆子玩了几次，竟然然传到了这里。”

　　李书白也暗自咋舌道：“吃喝嫖赌，人之本性，玩骰子节奏快，也不费脑，只需比对双方大小而已，输赢也不过呼吸之间，赌徒玩的便是心境的大起大落，自然刺激，只是不知流传出来坑害了多少人家。”

　　星落应道：“你这话说的，似乎都是我的过错。都说大赌伤身，小赌怡情，可是赢了的还想赢，输了的便想着翻本，玩着玩着便陷了进去，这便是赌徒心理罢。”

　　锦袍男子将骰盅摇晃片刻，轻轻移开，七个骰子均一点向上，呈七个红点向上，梅花状整齐排列，围观众人见了无不唉声叹气。

　　“骰子不是赌谁的点数大吗，为何叹气？”星落好奇的向旁人问道。

　　那人说道：“非也，七颗骰子若是开出全一点或是全六点，便称谓天降之数，即便对方摇出一样的点数也是输。哎，王家这是彻底败了。”

　　“哦？居然有了这种玩法，不知可有破解之术？”

　　“若是天数大，既七六四十二点，对方必须摇出四十三点才算赢，曾经有人用内力将骨骰摇碎，最终多出一点赢了那场；若是摇出天数小，对方便要将骨骰摇出七点以下方能赢了此局。”

　　星落听了，心中暗自咋舌：“人类智慧无限，一个骨骰也会玩出如此多的花样，倒是看扁了这些古人。”

　　那书生见了锦袍男子骰蛊中的点数，立时捶胸顿足，不一刻便口吐白沫，翻着白眼瘫在地上。

　　锦袍男子将契约拿在手上轻弹，对地上的书生不屑一顾道：“莫要管了，有了这卖身契约，他便是我牛家的家奴，生死全在我手，看老子如何将你使唤。”

　　“夺人家财尚不能心满意足？还要逼人性命吗！真是无赖。”星落银牙紧咬，心中想起了前世兄长遭遇，便挺身向前，伸出纤手狠戳向锦袍男子胸前。

　　锦袍男子向旁侧身躲了过去，轻言道:“话说愿赌服输，王公子已然签字画押，赌局已成输了便是输了，哪里有得你来管闲事，这位公子若是愿意，也可以与在下赌上一局。”

　　“也好，在下有些时日未曾玩耍骨骰了，既然公子相邀，我玩一局又有何妨。”

　　锦袍男子说道：“不知公子以何为注？”

　　星落在手包中拿出一沓银单，数了十张丢在桌上，说道：“这是一万两的星家银庄的银单本票，烨国之内，凡星家的银庄皆可通存通兑，我以此为注，赌这桌上的所有筹码，再加上公子手上那张卖身文书。”

　　立刻有公人将银单拿起查验，只是这星家的银单本票本来只是商客之间使用，市面之上流通极少，这帮赌徒平时都是以铜钱实物为注，见证的公人见过的也只是百十两的小面额，千两一张的银单一时之间倒也难以查验真伪。

　　锦袍男子也无法确定，面露难色，只好说道：“不知公子可还有其他？”

　　看着星落一筹莫展，李书白来到近前，自怀中拿出一个鸡蛋大小的珠子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一颗极其名贵的夜明珠，据说是圣兽麒麟体内凝结的灵丹，不知可否作为赌注？”

　　那珠子放在桌上发着淡淡的蓝色幽光，众人见了却都不敢动手触碰，茶棚之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李书白对锦袍男子说道：“这颗夜明珠可否为注？”

　　查验的公人不敢决定，转头看向锦袍男子，锦袍男子将珠子拿在手中，一股温良之气顺着手心进入全身经脉，缓缓流转，身心顿感舒畅。虽说不知珠子真假以及来历，但确实心生喜欢，便说道：“这珠子可以为注，不过这一万两的银单也要一起加进来了，不知这位公子可有问题。”

　　星落说道：“没问题。”

　　赌局已定，买定离手，锦袍男子双手端起骰盅晃了几下，轻轻放在桌上，也不揭开，只是示意星落开始。

　　只见星落将骰子在桌上码成一排，接着将骰盅倒扣，贴着桌面快速摇摆，将骰子一个一个吸入骰盅，锦袍男子双手按着自己的骰盅，微闭双眼，耳根轻摇，细心感受着星落骰盅之中骰子相互撞击的微弱声响。

　　只待星落手上摇摆的骰盅动作戛然而止，锦袍男子猛然脸色一变！呆滞了半刻，拱手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在下学艺不精，今日丢了师门的脸面，他日若是有缘，在下必将讨教公子的高招。”说罢，锦袍男子拂袖转身，也不管几个手下杵着原地，面面相觑。

　　星落也未理会锦袍男子的离去，哼着小曲儿将书生的卖身文书折叠整齐，小心的放入怀中，又将桌上文书与银单收进自己的手包，其余的筹码与铜钱都不要了。

　　瑾儿甩了几个耳光将王玄策扇醒，星落脸色一正，拍着收藏文书的地方冷着脸对他说道：“记好了，我有了你的卖身文书，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的随身小厮了，以后万事皆要听我指使，若是胆敢逃走，抓了你回来便让你知道，剥皮抽筋都是轻的。”

　　那书生还未听清，便被星落的护卫一通拉扯，出了茶棚。

　　李书白此时也松开手上太极手印，脸上微微一笑：“这些年你招惹的仇人恐怕已经广布天下了吧。”

　　星落白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那你可知道那些小肚鸡肠之人的坟头草有多高了？”

　　待星落一行离开茶棚，茶棚中立刻有好事之人小心掀开锦袍男子的骰盅，与上一局一样，仍是天数小，七颗骰子呈梅花状整齐排列。

　　有人窃语：“为何牛公子这就认了输，莫非那年少公子有秘术翻盘？”

　　好事之人也不争辩，快手掀开星落的骰盅，只见七颗骰子一颗压着一颗，稳稳的在桌面立着，这般的技术就已令所见之人无不倒吸冷气，上面那颗骰子露着是几点已是无关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