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第二 其一

嫁入幕府月余之后，忽宫里来了召请。送牒的宦官特意强调了，是召请这幕府夫人去宫里见宴的。夏油杰当时客套笑允了，与那人前朝孝霖姬微微倾身，温侬软语，“夫人，可好？”

　　叫那宦人睁大了双眼，心道这夏油将军竟会对人这样实在的浓情蜜意，着实是传闻中朔间府宝贵的小女儿才能叫这位将军如此放在心尖尖上的宠爱。

　　孝霖姬已很久未与夏油杰这般近距离过，还是当着外人的面，孝霖姬的脸像是被他的鼻息一下点燃的火柴，一瞬便通红。

　　可孝霖姬显然更不想丢掉这个好不容易与他亲近的机会，一抓袖口猛抬起眸来，与他直视。

　　他似未料到，愣了一下便直起腰身，扇子一打椅臂对那宦人礼貌轻笑，“夫人同意了。”

　　这，一气呵成地避开了孝霖姬的视线。

　　避开了孝霖姬。

　　孝霖姬心中一紧，垂下了眼，接下来的客套话孝霖姬知道已于她无关。

　　虽是宫中召请，可这宴，很显然是私宴。宴在宫中某处别苑设着与宴的客人们她一个也不认识。下人将孝霖姬打扮的华服盛装，那礼服的缎带勒得孝霖姬浑身僵硬，只能默默地坐在夏油杰旁边，听着他与那些旁人闲谈，像是一个精美的古董花瓶。

　　设宴的主人姗姗来迟，孝霖姬倒是认识。

　　帘大人在人簇拥着在夏油杰的左手旁坐下，与夏油杰礼貌笑了一下，便悠悠看向了孝霖姬。

　　孝霖姬并不喜欢这个人。

　　这个耄耋老人，耷拉着几层的眼褶，只有微弱而浑浊的目光泄露出来，然后吊起一点嘴角，这样的视线对孝霖姬而言，像是蚊帐外面的蚊子刺穿蚊帐落在她的手臂上。

　　明明是很和蔼的老人，却根本没有半点可亲的感觉，只叫人觉得浑身难受。

　　“夏油夫人。”帘大人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是在孝霖姬耳旁响起。“真是小将军手掌心的明珠，光彩夺目，贵斐无暇。”

　　孝霖姬刚想开口，手心却被夏油杰忽然攥了一下。或许是孝霖姬的错觉，孝霖姬感觉夏油杰忽然挺直了腰身，于是直接将帘大人的视线挡在了孝霖姬的面前。他侧身对着孝霖姬，昭然月辉，翊珠光芒在他的侧脸镶了一层金边。“夫人叫我宠坏了，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场面，我先给帘大人赔个不是。”他笑着端起一杯酒，倒是开场自罚一杯。

　　孝霖姬心神一晃，帘大人说错了，夏油杰才是他口中那颗明珠。

　　光彩夺目，无人可及。

　　不知为何，也就这一杯酒后，帘大人再也未与孝霖姬搭过话。那些客人也一样，没有一个人过来与孝霖姬说过一句话。

　　也是正常，这与宴的客人们，带了眷属的，眷属皆是安静在旁，同孝霖姬一般，各个沉默在旁，小心翼翼地坐在男人身旁，秉持了最好的端庄和礼数。

　　已不知过了多久，孝霖姬浑身困乏，几乎要闭着眼睛睡着了。夏油杰与旁人低声交谈的声音，温和地在孝霖姬耳边响起，像是催眠的曲子。忽地，宴乐声渐欢，酒至半酣，孝霖姬莫名闻到刺鼻的香气。孝霖姬被呛的有些难受,意识抬起头来，见到不知何时，夏油杰旁竟多出了一个女人。

　　不。

　　准确的说，是夏油杰的怀里，坐了个女人。

　　孝霖姬差点睡过去都没有注意过，夏油杰已不知何时与孝霖姬中间空隙打了很多很多。他几乎完全背对着孝霖姬与他左边的帘大人交谈，而那个女人就环着他的脖颈坐在他的腿上，似一只猫一样趴在他的肩窝。夏油杰并未注意到孝霖姬，那个女人先注意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