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第二 其二

孝霖姬差点睡过去都没有注意过，夏油杰已不知何时与孝霖姬中间空隙打了很多很多。他几乎完全背对着孝霖姬与他左边的帘大人交谈，而那个女人就环着他的脖颈坐在他的腿上，似一只猫一样趴在他的肩窝。夏油杰并未注意到孝霖姬，那个女人先注意到了她。

　　女人掀起眼睛，浅粉色的眼影下眼窝深的像高原的紫色薰衣草花海，叫人望进那眼瞳里，便要深陷进去，醉意阑珊不知归。

“神代.. .. 织。”孝霖姬喃喃。

　　她挑了下眉梢，歪了下脖颈，夏油杰的发带扫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痒一般，她笑得声音那样娇脆，几乎要把人骨头都笑酥了。她不说话，拉低了夏油杰的衣领，在他的脖颈上轻轻吻了一口。

　　夏油杰正与帘大人交谈，不防她猛这般撩拨，头也不回，只是余光瞥了她一眼，左边的嘴角轻轻勾起，很微弱的弧度，却绝对是孝霖姬从未见过的邪佞。

　　神代织这时乖巧地直起身来，像是知错了般委屈巴巴地垂了眼角，然后用揽住夏油杰脖颈的右手，在他看不见的后背那里，把食指比在了那如花瓣一样娇嫩的嘴唇上。“嘘。”

　　她让孝霖姬闭嘴。

　　她让她不要出声。

　　孝霖姬的呼吸像是被这个动作剥夺了，她感到无法呼吸，像是头上被人套了一层无形的塑料袋，窒息至极孝霖姬的血都倒灌到了头顶。孝霖姬像是被求生欲支配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全身上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全都涌到了孝霖姬的手心里，让孝霖姬一把抓住了神代织的手，狠狠地拽住她的手腕。

　　孝霖姬只想抓住她，将她从夏油杰身上拽下来。

　　孝霖姬脑海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可是孝霖姬的动作太大了。

　　神代织一声惊呼，“啊！好痛！”

　　夏油杰被孝霖姬的力气也连带着扯到，他完全没防备下椅子有些晃，一下把他也带的歪了半个身子。

　　铛啷啷——铛啷啷——哐当，啪嚓——！

　　可能就因为这个，他面前的宴桌一下就倒了。上面的盘子酒盏砸了满地。

　　那些溅起来的酒液，汤羹，饭菜，撒了夏油杰半腿。而神代织叫的更痛，好像是热汤烫到了她后背，她吃痛地捂住自己的后背，哀声呼痛。

　　宴乐声戛然而止，人声哑然。

　　整个宴会此时寂静地像是夜半的坟地。

　　只有冷风吹过，吹过孝霖姬繁重的礼服，吹过神代织眼角藏着的笑意，吹过夏油杰看向孝霖姬的目光。

　　“松开。”

　　明明是死寂的，可孝霖姬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孝霖姬只是从夏油杰嘴唇启闭的角度，才判断出他在说什么。

　　孝霖姬听话地松开了手，没了孝霖姬的束缚，神代织像个受惊的松鼠一样窝在了夏油杰的怀里。

　　孝霖姬朝后踉跄了两步。

　　孝霖姬感觉得到所有人的目光，灼热的像是那滚烫烫的热汤对孝霖姬兜头泼下。而夏油杰只是简单说了两个字，便再也未对孝霖姬说什么。他甚至不在看孝霖姬，而是垂目看了下神代织，甚至很是关心地抓起她的手腕，似乎在检查她是否被孝霖姬抓出了淤青。

　　而帘大人这时终于开口了:“今个儿谁设的宴桌，拉下去受仗。夏油夫人没有吓到吧？无碍吧？若吓到了，就把这不成器的下人拖出去杖毙了吧。”

　　“没事，是我疏忽了。”夏油杰这时又抢在孝霖姬回答前接过话去，“不过也确实晚了，来人，送夫人回去。”

　　孝霖姬已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中。

　　孝霖姬浑浑噩噩地坐在床边，满脑子都是神代织的笑，夏油杰看她的眼神，以及夏油杰看孝霖姬的眼神。

　　“夫人，那个宴会上，大人们都是带着夫人又带着旁的，是很正常的。您看，带上三四个女人都很正常的。而且主要您不也是不适应这个场所吗，也不太喜欢和那些人交流，所……”一旁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宽慰孝霖姬。

　　“所以神代织比我更适合？”

　　那丫鬟一愣，显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跪下来说，“夫人莫生气，贱婢嘴贱失语了，不是那样，您可千万别乱想！”

　　“你出去吧。”

　　孝霖姬打发了丫鬟。

　　孝霖姬躺在空荡荡的床上，眼前一幕又一幕地定格在宴会上的场景。神代织趴在他的肩窝，千娇百织，他侧目望着她，毫不遮掩的邪佞欲望。

　　而孝霖姬。

　　而孝霖姬。

　　她是一个摆设，一个放在他身旁，与一个桌子，与一个椅子，与一个花瓶，与一个笔架，没有任何区别的。

孝霖姬是名为[夏油夫人] [将军夫人] [夏油幕府夫人] 这样一个摆设。

是他夏油杰明媒正娶，放在幕府中的一个摆设。

　　孝霖姬捂着眼睛，像是想通了那样笑了起来，枕头上的鸳鸯下面的湖水，被水渍浸透了，像是下了一场暴雨冲垮了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