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的回忆，狼烟肆起（4）

死亡是什么，在这一刻之前，苇原雪莱其实也有过很多自己的理解，她自认为看遍了电影里大肆渲染的英勇就义，书页里娓娓道来的阴阳相隔，所以生离死别，也许不过是一场逃不脱的告别，不管两个人是心意相通还是冤家路窄，都必须各自奔赴赶往下一场旅程，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生死契阔。

但是这些早已打好草稿自欺欺人的说辞，在一手湿淋淋的鲜血，而且还是属于心爱之人的殷红鲜血面前，是显得那么地苍白无力，崩塌得那么干净彻底。

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山河般压在了她的单薄的脊背上，苇原雪莱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初上战场的新兵迎着连天炮火，佝偻着身子在战壕里穿梭，毛骨悚然而又身不由己。

紧接着，一个破空而响的榴弹划过耳膜，震耳欲聋的爆破后就是耳晕目眩的一阵嗡鸣和激起的尘土沙砾，将她埋没在了一片永远都扒不开的废墟里，丧失了所有的心神和意识。

犹如在狂轰乱炸下失了智的傻子，苇原雪莱只能咬着苍白的唇，哆哆嗦嗦地紧紧捂着野田昊的那道还在涔涔往外冒血的口子，试图呼唤他的名字，却害怕得不到任何回应。

唯一盘旋在她脑海里的想法就是，他会不会死？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无论是什么身份，富贵荣华，抑或是一贫如洗，到了生死边缘，都是公平的，一样的微不足道，一样的脆弱不堪。世事无常，也许上一秒还在与你谈笑风生的人，一个转身就相隔了难以逾越的天堑，非碧落黄泉不得见。

掌心和指尖是热的，身体是冷的，每一条神经都是疼的，冷热交织下快把她煎熬得几欲癫狂，残存的理智只能支撑苇原雪莱另一只手摸出了手机打了急救电话以后，就绷不住摇摇欲坠，开始把脸颊抵在野田昊的发顶上，祈祷他能像以前一样有力地抗拒自己的亲近。

苇原雪莱曾经想像过无数次能和野田昊亲密接触的画面，可她从来没有想过是这样生死关头的情景。

尽管这是第一次两个人挨得那么地近，她甚至能嗅到野田昊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浓烈的血腥气，呛得她也忍不住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可苇原雪莱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她只能隔着两个人薄薄的衣衫感受着野田昊的仍在起伏的心跳声，目不转睛地顶着他微弱呼吸间颤动的鼻翼，生怕她一个不注意上苍就会残忍地带走这一切。

苇原雪莱“野田昊，你不是很讨厌我吗，起来推开我啊。”

苇原雪莱“野田昊，你别想着可以逃，你欠了多少钱，你都没还我。”

苇原雪莱“怎么能这么快放弃啊，我知道你很累很疼，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要放弃好不好，野田昊。”

苇原雪莱“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苇原雪莱“你好起来，你好起来，我就答应你不缠着你了，好不好。”

苇原雪莱说着说着就开始语无伦次地抽噎起来，毫无逻辑可言，她不知道野田昊能不能听见她的胡言乱语，但是看着野田昊毫无生气和反应双眼紧闭的模样，苇原雪莱只觉得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就连简单的呼吸都那么地艰难，偶尔吸进鼻子里顾不得擦的，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头发滴落在脸上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