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勿念昨日两风光

先惠王死前，他部署好一切后去见了他。

他的父亲已经老了。绾心走后他明显年迈了很多。四季交替之时，他最常念叨的就是绾心的喜恶、绾心的安好。

绾心回的唯一一封家书，他一直放在手边。他坚持一封封地写信，从不暂停，哪怕绾心也同样坚持一封不回。

殿外没有一个人，是他自己推开的门，他没想到他进去时，惠王连最信任的大监也没有留下。

他去的时候惠王正在虚弱地咳嗽，没有注意到开门的声音，他进去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待在门边没有再上前一步。

等咳嗽声消失后，惠王还是没有抬头继续拿笔写着什么，说：“你来了。”

“是。”

“再等会儿吧，等孤写完了这个。”

常汇出于某些原因还是没有什么动作，时间过得很慢，良久之后惠王拿起旁边的玉玺在密旨上稳稳地盖了章，招手示意常汇过来，将密诏交到了常汇的手上。

“你会需要的。”

常汇面露疑惑打开密诏，瞳孔不由得放大，上面的内容着实让他出乎意料。

“你要废掉常澄，立我为太子。为什么？”

惠王没有回答他。

“你得感谢你自己，刚刚没有下手。”

常汇收好密诏微微一笑说：“父王在说什么？儿臣不……”

惠王走过来拍了两下他的肩说：“好了，别端着演了怪累的，咱们父子两个说说话。”

“孤知道你放不下你母妃。这么些年，孤耳朵里也落下不少的流言蜚语，直到王后去了以后，孤才突然想到，万一是有人借刀杀人一箭双雕呢？当年的事对方做得很周全，孤被误导后，一气之下将所有有牵连的宫人或赶或杀，孤也查了多年，可惜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说话间，惠王从暗格中拿出两幅画，其中一幅画的是云海，另一幅画的是蔷薇。他细细观赏了一番后，含笑将两幅画放在空空的青花瓷鱼缸里烧掉了。

“这鱼陪了我挺久的，昨日我就派人给它们找了一个好去处，京都外蓑菱河的水算清的。”

“孤不是要阻止你继续查下去，而是提醒你，有些事情时间久了真相的有无就不重要了，越在乎反而越容易让自己难过，让你得不偿失。”

常汇紧紧握住密诏，还是一言不发。

惠王明白他在想什么宽慰了一句：“放心，文枢院有存档。”

惠王如此云淡风轻，常汇忍了许久还是问到：“父王早就知道我要来。可你到底为什么要废常澄立我？”

惠王笑了起来：“你的性子向来如此。多疑、缜密……咳……咳咳……”

惠王又咳嗽了起来，他连忙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到：“孤自然是为了自己、为了你、为了常澄也可以说是为了惠国。

常澄心太善，不懂得朝堂上相互制衡的残忍，他爱好诗书文墨，他能是一个好的文人，却不能是一个好的君主。孤若给他王权，只能保证你们两个暂时的势均力敌，可若长远来看，我惠国必将后患无穷，孤扶你登上王位，免了朝堂上一场激烈的斗争，不给他国以可乘之机，又给了常澄一个护身符，保全了所有的孩子，孤何乐而不为呢？”

“你要我对常澄手下留情？”

“当年之事无论是不是王后下的手，常澄都是无辜的。”

常汇在心里预估了一下惠王条件的价值，还是选择了妥协。

“那常澄呢，父王如何保证常澄会甘心将王位让给我。”

“他从未想着争，都是孤硬要赶鸭子上架，时常磨炼他的心志。孤已经给了他一封密诏，他同意了。”

常汇仍然有怀疑的地方。

“那绾心呢？你为什么不保她只保常澄。你很疼她，她走后你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

惠王回忆起了什么，微微一笑：“她不需要我保，自然作为父亲我希望你不要去找你妹妹的麻烦，为你好，也为她好。”

“你为什么这么放心她？”

惠王伸手按了一下身边墙上的一片不起眼的花纹，一声轻响过后，书架后的那面镶有木雕的墙缓缓打开，惠王上前取出他提前准备好的遗诏放在桌上。

“记住这个位置，成为君王以后，这个地方是你最常光顾的……

你们三个我最放心的是绾心，最不放心的也是她。孤只有你们两个儿子，可你们都无法放下心中对王的尊敬、畏惧来陪孤好好地喝一壶酒、谈一会儿理想抱负……

只有绾心从小就爱陪孤说话、聊天，她总记得孤爱干什么、爱吃什么，比大监都记得清楚。孤想做一个父亲的时候，只有绾心能满足孤这个有点可笑的愿望。

孤的掌上明珠……现在很恨孤吧……”惠王深叹了一口气。

“不说了，不说了……她在朝国有萧刈保护会过得好的。”

“萧刈？你当时同意我的想法，是为了护着她，而不是因王后之死迁怒于她！你早就有了打算，那你为什么要我出面提出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