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花灯系

七月七，按往例，绾心会在青云阁上准备好些新鲜玩意儿，请嫔妃官眷和几个姐妹相聚，今年，只能他们三个自己玩了。绾心一早向别人打听了，今年七夕长盛街上有个灯市，还有卖一些小玩意儿的货摊，十分热闹新奇。七夕夜他们收拾收拾，买了面具也上街去了。

       其他地方的夜依旧漆黑，但长盛街上的夜色早已被灯火驱散，一切事物染上了灯的暖色，十分迷离，就好像水里的月亮——只是假象。青年男女戴着各色面具来来往往，拥挤、热闹，却不让人心烦，只让一切到来的人沉浸在欢乐中。在这用光晕染出的一条街上，各种声音充斥在一起让人不禁恍惚这里不是人间，是另一个世界。

       绾心和乔若一路地买，崔荇跟在身后一路地付钱。绾心在一个卖灯的小摊前驻足，挑了很久，才选了一个，转身看见崔荇手里大大小小的盒子终究还是放下了，过去帮他拿了两三个。两个人相视一笑，崔荇说：“这么点东西，不用你来。”

       绾心说：“我怕别的姑娘想勾搭你，帮你提了怎么办。”

       崔荇一时语塞，绾心伸手点了点他的脸说：“我心疼你。”说罢，不知怎的她自己的脸倒先红了，崔荇愣住了。乔若在一旁很识趣地闭着眼睛，捂着耳朵。绾心过去拍了拍她的胳膊，又一起往前去了。不过绾心再没买什么东西，乔若买的也都让她自己拎上了。

       走到街中间时，那儿有个台子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挤过去一看，结果上面既没有说评书的先生，也没有唱曲儿的伶人，只有五个年轻姑娘在那儿等着比舞赢红娘手里的彩头呢。

       主事儿的红娘边上台边嘴里吆喝着：“还有哪个姑娘愿意来啊，本局的彩头可是咱们这儿做工少有的芙蓉和田玉双棱步摇一只，只差一人了，来来来，各位姑娘先看看彩头再抢着上吧。”说话间，红娘就拿着打开的木盒转了一圈。

       乔若看着那步摇，想起前天被摔碎的几件精挑细选的玉首饰，一阵一阵地心痛，想了想还是腾出了一只手，拉了拉绾心的袖子，小声说：“公主，那个步摇……嗯……挺不错的，我舞跳得不好，你就帮帮我，去赢了这一场……”

       绾心无动于衷。乔若眼睛一闭狠了狠心：“我今年的生辰礼物，不要了！”

       绾心闻言立马将东西塞到乔若手里，向台上喊道：“我来。”

       她许久未舞，看见这阵仗、场面，早就蠢蠢欲动，现在既借了乔若的东风，又省了一笔银子，她的心情很是不错，上台时还谦虚了两句：“我许久未舞，多日未练，今日一舞，些许粗陋之处，大家多多包涵。”

       然后，谦虚的她，一舞，惊动了一条长盛街，一颦一笑一动一静，引得人们久久驻足，长盛街一下子寂静了不少。其他几个姑娘识趣地退在一遍，毕竟步摇已经不是她们的了，再跳下去，不知是谁给谁伴舞呢。

       深蓝色的衣袖随着身姿的转动摇曳，白色羽毛面具下的红唇一勾一笑亦是那么明艳，暗柔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并不显得黯然，更显几分柔美迷幻。台下的人眼神渐渐变得恍惚痴迷，人人都醉她的舞里，人人都被她的眼睛里的风情勾去了魂魄，人人都在恍惚她是否不属于人间。

       乔若痴了，崔荇痴了，人群外骑着白马的两个公子也痴了，哦，就是那天被乔若狠骂了一顿的两个公子。

       一曲毕，除了她自己灵台清明，其他人都还在回味刚刚的绝美场面。绾心走到红娘跟前，红娘眼里映入她的一身蓝服，才突然反应过来放下了手中的一杯晾冰了的茶，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拿出玉步摇小心翼翼地给了她，心想：如此身姿必定身份不凡。

       绾心拿到玉，微微朝红娘颔首后，就边向兴奋的乔若挥了挥手边提了裙子下台。

       红娘追在身后问：“姑娘，这是什么舞啊？如此曼妙。”

      “我自己随便舞的，你若要个名字，就取觅蝶寻花之类的安一个吧。”

       说罢，绾心就带着崔荇和乔若快步离去，走了十几米远还有人在后面喊着：“姑娘，我父乃宜州司马，家有良田一千五十亩，店铺二百三十四间，府宅八座，庄园四十七个，更有金银数万两，姑娘考虑一下吧……”

       人群渐渐散开，长盛街又恢复之前的喧哗热闹。白衣公子突然下马，去花灯摊上买了两盏绾心之前看上却没买的灯，一个给了一个小孩子，一个拎在他自己手里。他神秘地附在小孩儿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话，小孩儿拿着灯继而高兴地点了点头。

陈七牵着马走过来吃惊地说：“公子，你这是？”

       白衣公子看着孩子蹦跳着远去淡淡一笑，并没有搭话，良久才说：“陈七，明日宣她吧，要不然，整个朝国的人都要可怜她了。”

       长顺街的另一头人越来越少，绾心正打算往回去走时，一个吃着天顺斋蜜饯的小孩子拦住了她。“姐姐，有人让我把这盏灯给你。”

       绾心起先有些疑心，并不想要这来路不明的东西，但那小孩儿拉住她的深蓝袖子晃啊晃，刚刚吃完糖的那只手在她袖子上拉了好几条颤颤巍巍的糖丝，一边还撅着嘴说：“你要不拿，我就没有蜜饯吃了。”

       她最后心一软还是接了过来，灯柄上有花笺“欠，仍念，惟愿欢喜，莫嫌。”

       绾心微微一想就知道是那个白衣公子哥儿送的，而她对那人的印象一点儿也不好，于是刚走到那小孩儿看不见的地方，就将花灯转手送给了一个回家的老婆婆，方便她看路。

       小孩儿确实是没看见，但隔了半条街的酒楼上有人看见了。那人摇头叹气无奈说了句：“性子是真倔，怪不得惠王宫里有人要帮着常汇送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