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暗斗

“公主，已经是来朝国的第十八天了，那个朝王到底怎么想的，还不召见我们。”乔若手撕着从公主府花园桃树上摘下的叶子，说：“虽然公主府上上下下的布置确实不错，吃食也是上品，可是咱们天天去大殿外面等两三个时辰，他们天天不见，算什么，我腿都肿了。再说，他又没让我们站，公主你天天自己主动站那儿，不累吗？”

       绾心一直弯腰在花丛里采花揪草，闻言起身，将一朵白色玉兰插到乔若鬓边，说：“好好好，今日不去了，叫上崔荇，我们正儿八经地出去逛逛，逛到你开心了再回来，好不好？”

       她们两人先骑马去了郊外，等回时乔若和绾心各抱着一大捆形态各异的野花。崔荇本来打算一路相陪，还没出公主府就被从惠国来的紧急政务叫了回去。她们两个回来时将近晌午，正是街市热闹的时候。

    “听说了吗？那当质子的惠国公主，来了整整十八日，还没见王上一面。”

    “可不是嘛，我听说那可是个美人，王上也能忍住十八天不见。”

     “别说什么人质公主了，就连那些惠国派来办实事的使臣也统统不见，王上究竟是个什么打算啊。”

    “哎呀，王上、大臣我可管不着，我是心疼那公主，听说一去就站那儿三四个时辰，连茶水都没的喝，当质子的美人着实可怜。”

    “就是，毕竟是惠国公主，何况还是个美人，咱们太欺负也不好。我给你们说，那日我隔着人海远远地看了那公主一眼虽有纱帐相遮。但模糊的身影甚是曼妙……”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两个衣着考究的公子哥儿交流了个眼神，跨上马匹一前一后地走着。

     “公子，这公主好手段啊，我起先不明白，现下倒全懂了。”深蓝衣服的公子哥儿小声说道。

       白衣公子哥儿一笑：“我倒有点儿好奇，竟然是这么一颗貌美又聪明的明珠，惠王怎么肯送来呢？”

      “难说，也许是他怕了，也许是……”

      “噼啪”前面一个小厮从一家新开的店铺里走出来，点燃了一串爆竹。马突然一长啸，急速向前冲去。两个公子哥儿一边喊着行人让路，一边奋力拉扯着缰绳，结果还是有人退让不及被绊倒在地，马儿好像知道自己已经闯祸了，在快要撞到一个小摊时及时刹住了脚。两人急忙下马，去查看那个被绊倒的姑娘。

       那姑娘事儿倒没有，脾气却大。看见他们两个过来，立马指着大骂：“骑术不精就不要骑马，马还不乐意呢，要不是我护着我家姑娘，我家姑娘早就让你一马蹄踩死了，还有这些东西凡是贵点儿的，都让你踩碎了……”

       白衣公子哥儿下意识地眉头一皱，一看就是疲于应付这种场面的人，他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走。另一个公子哥儿立马将钱袋掏了出来，手顿了顿，转念一想为了生命安全，还是交给了那大脾气姑娘——身旁一身淡紫素衣的“我家姑娘”，紫衣姑娘不接，反而从地上拾了一朵被马蹄蹂躏了一番的花，喊道：“那位白衣公子，你还没赔我的花呢。”

       白衣公子踩着花的脚一滞，慢慢转身懒懒地拖着长调说：“陈七，再给。”

       深蓝衣服的陈七公子，又开始浑身摸钱袋。

       紫衣姑娘一嗤：“赔？怎么赔，玉可再琢，我也不在乎你赔不赔，但这花是我一大早去郊外花两三个时辰细挑的，你再怎么赔，才能赔一束，哦不对，是两束一模一样的花？”

       白衣公子也是个反应灵敏的，没有让这姑娘的言辞吓得说不出来话，紫衣姑娘刚说完话，他就立刻接了过去，同样地咄咄逼人：“姑娘未免太强词夺理了，花与花，叶与叶，长短大小因生长的环境不同而有差异，甚至早一刻晚一刻采摘都不能论为一样，又怎会有一整束一模一样的花？正如姑娘的美貌，纵有人相似，也绝无姑娘这骇人的气势。”

       紫衣姑娘一笑：“谢公子夸奖，可公子不要恼羞成怒啊，我并非为难，只是想告诉公子，赔什么都拿钱赔，未免显得财大气粗，这种庸俗气重的行为，不像是公子这等风姿能干出来的事。有些东西，不是钱就能买来的，譬如……我的兴致。”

       白衣公子眼睛一眯，似是动怒，围观者见他气度不凡又出手阔绰，连忙上前去劝两位素衣的姑娘。

       一大娘曰：“好姑娘，听大娘一句话，有些人你开罪不起，还是算了吧，去服个软，这事儿就算过了。”

       一正在遛狗穿金戴银的地主大伯曰：“姑娘，不赔便不赔了，就当被……”大伯压低了声音，踢了踢身边吐舌头哈气的小狗“……被这不识好歹的这玩意儿咬了一口，不用太在意。”

       一小姑娘曰：“哥哥姐姐是吵架了吗？我爹说夫妻吵架要‘床头……尾和’”小姑娘的爹连忙捂着孩子的嘴告辞。

       紫衣姑娘毫不所动。

       那白衣公子在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中好似有点恐慌，他勉力维持自己马上的风姿，提高声音说到：“好好好，你要什么，我赔给你什么，这总能放过我了吧。”

     “千顺斋的四季糕，即刻就要。”

       围观的人听这话知道再没看头了，渐渐散去，他们一行人也各自牵马去千顺斋。

      “公……姑娘，赔玉啊，要什么糕点……”大脾气姑娘低头嘀咕着。

      “我也想要玉啊，可我听见你肚子叫了。”紫衣姑娘淡定地说。 

       好巧不巧，他们四人刚走到千顺斋门口，崔荇就提了几个纸包出来。看见绾心时，他微微一笑，眼睛转到白衣公子身上时，目光中透出疑惑。他伸手拉过绾心，说：“我不是给你说过，想吃雪花糕了我给你买，不用你自己来。”

       绾心也一笑，瞟了一眼旁边的白衣、蓝衣的公子哥儿，温柔说到：“不是我要来，是有人欠了我的债，我让他赔一份四季糕给乔若垫垫肚子。”

       崔荇说：“那正好，不用麻烦了，我给你买了雪花糕，咱们回府一起吃。”

      “哎，公子，雪花糕和四季糕能一样吗，你又没买我爱吃的四季糕……我才不回去……”

      “我今日买的时候剩了点钱，看见旁边有刚出炉的四季糕，顺带也买了一份。”

      “刚出炉的！这还差不多。”

       就这样，他们三人边说笑边往公主府走去，留下两个孤独的男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白衣公子才说：“巧是真巧是，咱们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