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两相处

“叩叩——”

一室静谧，敲门声乍然响起，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赵明月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奶奶知道你等会儿要走，所以让我来叫你吃饭。”

眼前，脱掉西装外套的徐淞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许是天气还有些微热的缘故，他的两只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小截手臂。他肤色偏白，而且是属于那种怎么晒都晒不黑的，故而在一众男人里尤为显眼。

面对如此模样的他，赵明月终于觉得少了几许的压迫感。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能不能不去？”可能是这样的他给了她这种过分熟悉的错觉，所以她这一开口才得寸进尺了些。

她刚一说完，就听到徐淞轻嗤一声，似乎是在笑她。

“你觉得呢？”他说。

“……”赵明月被问得哑口无言。

因为此时两人所站的位置是背对着阳光，所以一开始徐淞并没有看清楚赵明月的脸。沉默片刻，他发觉她上午还披着的头发此刻已经扎了起来，样子很随意，就那么不太规矩的搭在背后，露出了她那巴掌大的脸和修长的脖颈。

“你干什么来着？”

“嗯？”

徐淞指了指她的鼻子，她随着他的动作愣愣神，走到镜子前照了照，这才发现鼻梁上有一道黑。

“哦，应该是我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她边用纸巾擦着边解释了一句。

“嗯。”徐淞，“过来吧，你家都这么长时间没人住了，灰尘太大，别待太久。”

“好。谢谢你，徐淞。”

徐淞恍然间意识到，这貌似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声音有点动听、有点摄人心魄。

稍后，赵明月便跟着徐淞再次来到了徐家，这会儿徐爷爷也已经回来，徐冉的女儿也已经睡醒。

“徐爷爷。”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她轻声喊到。

“嗯，这怎么和以前比瘦了这么多。”徐爷爷的眼神还是一贯的好，就算现在年纪大了也依然是耳不聋眼不花。“这样可不行啊！你可别信现在年轻人那一套，可不是越瘦越好看的，还是健康最重要。”

闻言，赵明月点点头，但见她眼神真挚，像是把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

“让您费心了，我知道的，最近已经在调整了。”

徐冉的女儿今年刚满三岁，小姑娘长得“珠圆玉润”，让人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

小姑娘手里正拿着徐淞给她买的新玩偶，玩得欢实。末了，她拉着徐淞的手，一口一个舅舅的叫个不停。

赵明月不声不响的站在一旁，看着徐淞轻声细语地逗着怀里的小姑娘。可以看得出来，小姑娘和他很亲近。

“姐姐你好漂亮！”没过几秒钟，小姑娘的目光又被这个素未谋面过的陌生人给吸引了过来，而后晃晃悠悠地跑到赵明月身前。

见状，赵明月立即揽住裙摆蹲下身，和她保持着平视的高度。

“你叫糖糖？”

“嗯嗯。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赵明月。”

“明月？”小姑娘圆溜溜的眼睛转啊转，“就是天上的月亮嘛？”

“月亮是天上的，但是我不是啊。”赵明月这副言笑晏晏的样子让徐淞看得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觉得她笑起来有些稚气，尤其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

徐冉正帮忙端着菜，出来之后听到自家女儿对赵明月的称呼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说哥，你怎么回事？”

“怎么了？”徐淞问到。

“怎么了？你说了怎么了？你没听到你外甥女管明月叫什么嘛？叫姐姐？这不是差辈了嘛，你怎么不给她改过来？”徐冉一激动起来说话就好似机关枪上膛一样，让人直呼招架不住。

徐淞一顿，他方才哪里注意听小丫头叫什么了……

“糖糖，这位不是姐姐。”

“那是什么？”糖糖抓了一把头顶上的小揪揪，大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嗯……”徐淞再次踌躇，是啊，这该叫什么？

“就叫我小姨吧，我朋友家的小孩也是这么叫我的。”赵明月见他迟疑，便这样说道，“不过叫小姨好像也不合适，毕竟，我比小冉要大两岁。”

糖糖一手拉着徐淞，另一只手拉着赵明月；一会儿看看左边的徐淞，一会儿又看看右边的赵明月，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说的是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先来吃饭吧。”徐奶奶及时说到，“小明月，刚才小淞说你买了车票，是几点的啊？”

“嗯。”赵明月抬起左手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是四点左右的。”

“现在都两点多了，咱们先吃饭，吃完让小淞送你去车站。”徐奶奶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徐奶奶，徐淞刚喝了酒，不能开车的。”赵明月如是说道。

“没事，让他给你打个车。”徐奶奶大手一挥，直接安排到。

在如此情形之下，赵明月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显得有些多余，于是只好应下。

自始至终，徐淞都是在静静地吃着饭，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而对于徐奶奶方才说的事，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吃完饭，徐奶奶又要给赵明月带一些家乡特产，赵明月连连推脱说自己拿不下，但徐奶奶不为所动，到最后便说让徐淞明天回去的时候给她带回去。

“没有东西落下吧？”出门前，徐淞又问到。

赵明摇摇头，“没有，我只背了这一个包。”

“那走吧。”徐淞。

“嗯。”赵明月。

说话间，两人很快就到了楼下。路边，徐淞招招手，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两人面前。

——车站——

约摸过了二十来分钟，出租车的车速开始逐步慢下。等到几秒钟后，车子停稳，赵明月和徐淞先后下了车，两人就这样一同走到进站口前。行至于此，赵明月突然停住脚步，连带着徐淞也在原地站定。

赵明月环视了一圈车站周围，车站的建筑风格是最近几年才逐渐流行的，看起来气派得紧。总之，和她记忆中的样子相去甚远。

她抬头问了一句，“这里是刚翻新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徐淞也跟随她的目光看了看，“你有多久没回来过了？”

“额……”赵明月的大脑一瞬间短路，她兀自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才接着说到，“上大学以后就没回来过了。”

听她这样说，徐淞立刻又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去年年初，正逢他们的母校锦华一中百年校庆，他亦在受邀之列。记得当时正值工作繁忙之际，所以刚接到邮件的时候他并没有打算前去。只是后来回忆起从前种种往事，仍觉得历历在目、耿耿于怀，所以最后他还是去了。

十年之后再次重回母校，徐淞一时间竟不知道是欣喜多一些还是伤感多一些。

锦华一中有个延续了很多年的规矩，那就是会把每一年高考取得优异成绩的同学都记录在光荣榜上。其中，徐淞和赵明月就赫然在列。

离开之前，他碰巧路过光荣榜。虽说是无心之举，但既已到此，他便驻足看了看。

“杨老师，这上面是不是登记错了？”徐淞问到同行的老师。

“哪里错了？”

“哦，我记得赵明月和我是同一届毕业，也就是09届，怎么这上面写的她是11届？”徐淞指出问题所在。

“不会弄错的。”杨老师语气很是肯定，“她的确曾是和你一届同学，只不过她后来回来复读过。”

“复读？！”徐淞深感诧异，随即又问，“那您知道她为什么复读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对于这件事，他可以说是疑问重重，本以为这辈子是没什么机会知道其中原因了。眼下既然他们能再次面对面，索性，他也就不再迟疑，而是直截了当的说，“说到这，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赵明月目不转睛的看向他。

“你……曾经回锦华复读过一年？”两人四目相对，徐淞终于问出口。

他刚一说完，就瞧见赵明月的双眸顿时放大，甚至还来不及有别的反应。是以，她的惊讶程度可想而知。

“你怎么知道？”稳了稳心神，赵明月才再次发出声音。

“去年校庆，我在学校光荣榜上看到的。”徐淞坦言。

“嗯，我是复读过。”

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既然他开口问了，她自然也没有不回答的道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时应该考得很好。”

“嗯。”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复读？”

“可能是不喜欢吧。”

于是，在徐淞接下来的认知里，赵明月是因为不喜欢先前的专业所以复读之后再重考。于是他转念一想，她对学业尚且如此，是不是说明对待感情也是一样。因为不喜欢，所以才能一走了之，无牵无挂。

“快到时间了，我先进去了。”显然，赵明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徐淞也不再多说，“注意安全。”

“你回去也是。”赵明月嘴角微微上扬，但在徐淞看来，她这会儿笑得委实是没有之前在小姑娘面前那样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