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旧地游

“抱歉，我出去一下。”赵明月突然站起身说道。

她对这里的环境可以说是完全陌生，正在她犹豫该往哪个方向走时，刚好看到了一个服务员。于是，她立即走上前询问，“您好，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您好，您出了这道门沿着左手边直走，走到头再右拐就到了。”

“好的，谢谢。”

赵明月根据服务员的提示来到了洗手间，站在镜子前，她看了看自己的脸色。

刚才的几杯清酒下肚，加上她到现在还没有吃饭，肚子里可以说是除了酒水以外空空如也，所以这会儿会觉得腹部不太舒服也并不意外。

“你怎么在这儿？”

洗了洗手又将手吹干，再一出来她便看到出口处站了一个人。

这个位置上的灯光不似礼堂里面那般明亮耀眼，而是有些昏暗发黄。她刚走过的时候，还没认出那个身影是谁 ，也是等她走近才发现那人正是徐淞。

“在里面待的有点闷，出来透透气。”他这样说到。

少顷，赵明月注意到他那只垂着的左手指尖带着一抹猩红，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是在这吸烟。

徐淞看到她的眼神略带迟疑，便说了一句，“怎么，你介意？”

闻言，赵明月摇摇头，“不会。”

一语毕，她见徐淞似乎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你还要在这儿待会儿？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他突然叫住她。

“怎么了？”赵明月回头问。

“你什么时候回京市？”

“我应该今天下午就回去。”

“怎么回去？买的动车票？”

“嗯。”

“那你平常上班都怎么去？”

“啊？基本上都是坐地铁。”

赵明月这话一说出口，徐淞当场陷入了沉默。

婚宴还在进行中，赵明月和徐淞一前一后返回了现场。

到了中午时分，婚宴结束，大部分的宾客开始逐渐散去。

“明月，你一会儿要去哪儿？是直接回京市嘛？”徐冉。

“我？我想先回家看一看。”赵明月直言。

她真的离开这个地方太多年了，当年事发之后，她除了回去收拾过一次东西外，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实际上，她也很想念这里。

徐冉拍拍手，一脸欣喜，“那正好啊，我和我哥也要回我奶奶家，我们一起走吧。”

“好。”赵明月应到。

站在一旁的徐淞并未吭声，而他这般模样落在其他两人眼里，无外乎是默认。好像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她们俩一旦决定好的事，就根本轮不上他说话。

考虑到刚才几人都已经喝过酒不能开车，所以徐淞叫了一个代驾。

三四线的小县城，占地面积的确是算不上大，整个路程下来开车也才不到十分钟。

赵明月家所在的小区，从建成到现在已经有些年头了，楼层不高，没有电梯，而今还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一些上了年纪又不愿意再搬家折腾的。譬如徐淞的爷爷奶奶，就是其中之一。

三人一同走楼梯上到三楼，老式小区里都是一门三户，左边这一户就是徐家，右边则是赵家。

徐冉走在最前面，她抬手敲了两下门，不过须臾，门就被打开了。

“奶奶！”徐冉笑眼弯弯的唤了一声。

徐奶奶头发也已经白了一大半，若不是有徐冉叫的那一声为证，单靠赵明月自己是绝对认不出来的。

“回来啦，小淞也回来了？！”见到徐淞和徐冉，徐奶奶自是十分欢喜的。

“来来来，快进屋。”徐奶奶招着手。

说起来徐冉倒还好，她婚后就生活本地，离这儿并不远，平日里经常会回来陪他们。可徐淞就不是了，他忙得很，一年到头回来的次数基本上都不超过三次。

“奶奶，您看看这是谁？”徐冉把被徐淞挡住的赵明月拉到身前。

徐奶奶细细看了两眼，然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是……是小明月？！”

“是我，徐奶奶，好久不见，您身体怎么样？”赵明月。

“挺好的挺好的！”徐奶奶和善的说，看到个子接近门高的徐淞，刚才的欢喜又转变成头疼，只听她说到，“就只有一件事让我不省心。小淞啊，答应我的孙媳妇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带回来啊！”

徐淞一听这话儿，顿时觉得头大。他小的时候父母因为过不到一起而离婚，他曾和母亲独自生活了几年，再后来就到了爷爷奶奶这边读书。两位老人对于这个唯一的孙子，即使称不上是百依百顺，也是绝对的宠爱有加。是以，徐淞是说什么也不会违背两位长辈的。

最近几年，随着他年纪的增长，两位长辈的催婚便愈来愈勤。他嘴上不好直接拒绝，便只好推辞说已经提上日程了。

“先不说你了！”徐奶奶把赵明月拉进屋，那样子，别提多亲近了。

“奶奶，你忒偏心，我是你孙女还是明月是你孙女……”徐冉佯装不悦。

徐奶奶不以为意，只说，“你去看看糖糖吧，她刚睡着没多一会儿。我要和小明月说说话。”

“哥，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明月一回来，连你这个亲孙子也得靠后站。”

“你大可不必这么挑拨。”徐淞说完兀自去倒水，端了两杯水放到沙发上坐着的赵明月和徐奶奶面前，“奶奶，爷爷呢？”

“一大早吃了饭就出去了，一会儿你给他打个电话他就回来了。”徐奶奶说完，目光又回到赵明月身上，“小明月，你爸妈还好吧？”

面对这个问题，她似乎是早有预料，此时也能做到面色如常，“额……挺好的。”

徐淞坐在旁边独立的椅子上，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赵明月，可他低着头自顾自的看着手机，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赵明月和徐奶奶说了会儿话就要和她告辞，徐奶奶有些不舍，连连说着让

她如果有时间一定要常回来看看。

“小淞啊，你把小明月的联系方式留一下，等到下次再回来好提前和我打招呼。”

“奶奶，我们有对方的电话。”徐淞说道。

“你这小子，现在还哪有人动不动就打电话啊！不是有微信嘛，小明月，你加一下小淞，啊，一会儿在这儿吃了饭再走。”

“您太客气了，我下次再回来一定和您说。”赵明月。

徐奶奶扒拉着一旁的徐淞，总觉得他有些油盐不进。

在徐奶奶的鼓动下，赵明月和徐淞加上了微信。这时候，距离他们这一次的重逢，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赵明月从徐家离开，来到了自家门前。从外表看来，这里和过去没有丝毫变化。

她拿出钥匙插进门锁，年代久远，锁芯难免有些生锈，她牟足劲尝试了几次，门终于被打开了。

刚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灰尘。赵明月也是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下才走了进去。

因为没人来过，房子里面的布置还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心境。

她站在窗前，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窗外，内心思绪飞扬。

在她走后，徐奶奶的注意力又全部放在了徐淞这边。

“臭小子，你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徐淞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你少给我装糊涂！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儿花花肠子。你真以为你在外面当了几年律师，盛名在外的，就能回来糊弄我这个老太婆了？”

“……”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惦记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

都说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对过去的事记忆越来越深刻，不知道徐奶奶是不是也是如此。

“以前我不过问，是因为觉得你年纪小，很多事都没有定性。后来你长大了、毕业了、工作了，可以说所有的一切都比我一开始预想的要好得多。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你爷爷当时一度很担心来着，就怕把你养废，到时候没办法和你爸妈交代。说这个扯得有点远，再说你和小明月，真没想到时隔多年，你们竟然又遇上了。”

徐淞听得极其认真，在徐奶奶说完还默默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们没什么的。”

“那我问你，你小时候和你妈两个人在B市过得好好的，怎么来了一趟这儿，就非要在县城读书了呢。”徐奶奶这话一说出口，徐淞顿时眉头一簇。

果然，年少时的那点儿小心思，只有当事人才会觉得自己藏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

“记得你上学那会儿其实很爱说笑，又活泼好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徐奶奶的这一番话，让徐淞的记忆不由自主的穿梭回了过去。

那时他刚上大学，新生军训结束正赶上十一放假。在外面待了一个多月的他归心似箭，当天晚上就买票回到了奶奶家。

第二天饭后洗碗时，他还曾状似无意的提起了一件事，“奶奶，怎么好像很久没见到对面赵叔叔一家人了。”

徐奶奶轻声细语地同他解释道，“你赵叔叔他们一家已经搬走了。”

彼时，尚且年轻的徐淞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他那时的心情，只知道在那一刻，周遭的一切声音于他而言都像是不存在了一般，而唯一清晰可辨的，就是自己心碎声。

“什……什么时候的事？”再一开口，他的语气竟不由得哽咽。

徐奶奶用余光看了一眼还在帮忙刷碗的徐淞，“好像就是在你们高考结束之后吧，算起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哎，也不知道他们两口子带着小明月搬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