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等的人来了，你们快些走吧。”威雀终于在安室透靠近的时候认出了他，出乎安室透意料之外的，他没对两个小孩儿做什么，反而让他们离开。
“叔叔你在等人？”男孩摸了摸下巴，似乎很苦恼，“不应该啊……我居然又没猜到。”
“好啦，新一，人家都说让我们离开了啦！”女孩愤愤地跺了跺脚，可爱的白皮鞋发出好听的哒哒声，“对不起啊，我们这就走了！”她向威雀鞠躬，然后拽着男孩儿就走了。
那男孩似乎还很不满意，但是一副挣扎不开的样子。
“呵，”威雀咧开嘴，“巴掌的的小孩儿就知道管自己的小男友了。”
“但其实你更在意那个男孩儿，”安室透还是笑着的，帽子和刘海的层层遮挡，掩去了那双森冷的眼睛，“而且你也不是在等我。”
“这么肯定？”威雀捡起蜡烛，脑中仿佛有一种尖锐的声音在叫嚣着危险。
他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
于是他很快认了怂：现在也没什么露不露怯的考量啦，连琴酒都敢惹的人哪里是他能对付的？
在安室透平复了得知杀害同事的凶手是谁的那份心情前，威雀就自己服了软：“好吧好吧，我等着在这里堵截一波条子的人——应该是条子吧，不过这跟你没什么关系，我也没什么找你麻烦的打算。”
所以就不要想着来“得罪”一下我啦，威雀委屈地想。
那还真是抱歉，安室透在心里连连啧声。
但是他没听说过今天会有其他警方的人过来这边，安室透抬头看了威雀身后冷清的茶室——那是约定好的接头地点——一时有些犹豫。
离约定时间不足3分钟，他该去和人接头，而不是盯着威雀——那不是他的工作。可他也不知道接头人是否暴露了，这里是否安全——不，这里肯定是不安全了，为了以后考虑，他应该转身离去。
接头人可以暴露，但是卧底不能。
深吸一口气，安室透很符合形象地落下满是嘲讽的一句：“你的同伴还真是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嗯？”
“最好不要再发生这种事，否则，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在黑道情报界的黑名单上哪个位置比较舒适。”
那可不关我的事，威雀毫无负担地想，他低头继续拨弄他的蜡烛，抿了抿发干的唇，手心有些出汗。
安室透最终没有进入那个茶室，而是走进了前面最近的一家书店。
做出这个决定，安室透下了不小的决心。那意味着他放弃的可能是又一名同事的生命。
不同于佐佐木，那次是他计划不周和大意轻敌导致了意外，但到底不是他主观的意愿造成的，他还有理由谅解自己。
这一次却是他主观确定的，如果害死对方……
伴随着年轻女孩的一句“欢迎光临”，安室透放下帽子，大方温和地询问对方在哪里可以找到《悲惨世界》。
女孩儿扎着黑色的双马尾，穿着工作服，礼貌地介绍了雨果作品专区的位置，又很专业介绍了一下书店的情况。
“您可以在专区下面看到一个笔记展示区，那里有其他读者分享的心得。”
“非常感谢！”安室透从善如流地应道，“书店的创意很棒呢！”
女孩儿看着安室透向专区走去的背影，悄悄红了脸。
而安室透本人，取了一本开封了的《悲惨世界》，坐在专区的沙发上随意地翻，却没什么看书的心思。
他不是第一次做出取舍，甚至有时候都会质问自己，难道自己的命真的比这些同事要贵多少吗？仰头靠在沙发上闭了闭眼，空前地疲惫。
他又何尝不想保下那个接头员呢？
可是临时变更接头地点已经来不及，更妄论他之前发出去的几条简讯全部石沉大海——自己与公安失联了，他不敢想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不到一分钟。
安室透抬头，从书店玻璃幕墙往外看，这里竟然正好能看见着茶室的玻璃幕墙里面，只是中间有个小院子和一些植物的遮挡。
设计师设计的不错，书店和茶室不属于双方，却都成了双方窗中的风景。
可安室透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刚才一闪而过的火光，和仿佛消失了的茶室里的人。
等等，那是什么？
安室透不自觉地走到玻璃幕墙前，瞳孔微缩，映出了一支黑色的全副武装的队伍，正整整齐齐地围在茶室的阶梯前。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比的话，你的命是比他们要贵一些，因为你的命是很多人的命换来的，以后还会换回更多人的命。”她说，“不过，难怪那些漫画会被人看见，原来是你回来了。”
谁？
安室透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仰面靠在沙发上，他受惊了一般弹坐而起，引得不少人抬头看他。
好奇怪。
安室透歉意地向大家笑笑，转头看向玻璃幕墙的方向。然而外面是纯黑的夜，那茶室似乎也没有灯光，于是幕墙只能像镜子一样照出书店里温馨静谧的景象来。
是梦？
温柔的音乐缓缓地流淌，时钟咔咔地走，中间和着些纸张发出的哗啦的声音。暖色的灯光给周围的一切镀上灿烂的金，一排排书脊上反光的文字则编排成了静默的歌。
安室透拢了拢外套，觉得有些冷。
很多时候，梦里的内容是由现实的一些东西映射出来的，可安室透不觉得有什么可以让他在现在的情形下做这么一个无厘头的梦，甚至，他不觉得自己会在这样想情形下在外面睡着。
环视四周，发现其实不少人都表现出了困倦的样子，特别是靠近幕墙边上坐着的那个男人，他正在打文书。安室透记得对方之前就写了不少了，现在再看，竟然没有多大的进展。
他又看了一下书店的时钟，已经过去了40分钟。
再看之前那个认真的双马尾女孩儿，她正坐在前台那里，头一点一点的。
〔联系上降谷先生了吗？From Kobayashi〕离开宫野志保那里后，小林秩一再一次给公安的人发了简讯。
〔十分抱歉，公安这次派出去的人员全部失联，到现在还没联系上，我也没有那位的联系方式，目前完全联系不上。From Kazami〕
风见裕也紧张地盯着屏幕，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是上面安排他和对方联络而已。但是从对方每次发简讯直戳核心，毫无寒暄的风格来看，应该是一个很严肃很正经的人的。结合上面要求对这位的事保密，风见裕也觉得对面肯定是一个厉害的大人物。所以，在回复的时候也尽量精简，甚至模仿起了对方严谨的简讯格式。
其实风见觉得对方脾气还是不错的，至少从来不像他的顶头上司一样发火。
只是这次不一样。
公安小组的人全部失联，这一定是出了大事了，他这边的上司们一个个暴躁得跟什么似的。
本来以为这位小林先生脾气算极好的，结果这次对方竟然比他的顶头上司还急。
10次啊，对方问了不下10次了！要不是不敢，他都想叫对方闭嘴了！
风见裕也看着不断跳出来的新简讯，欲哭无泪。
这边小林秩一刚问完了公安，又给特务科那边打了电话，反复确认特务科这次行动时没有遇到一个叫安室透的人。
其实风见裕也要是胆子大一点，就可以解决掉至少一个麻烦，那就是公安小组集体失联的事。
小林秩一当然知道公安小组为什么失联，因为他们撞上了异能者。运气好的是，特务科及时赶到，救下了几个人。然而逝去的永远逝去了，就算是特务科有通天的手段也救不回来。
剩下的人当然由特务科控制了，异能者的事不能轻易泄露出去，估计以后负责支撑安室透的小组会完全换一批人了。
要是自己还在国内就好了。
小林秩一抬手遮了一下阳光，望向湛蓝的天空。指缝里漏下的光刺得他眼睛疼。
他总觉得要是自己能待在在安室透身边的话会好很多，虽然大概率还是只能远程联系，但至少如果安室透遭遇异能者的话，他来得及过去。
事实是就算小林秩一在国内，安室透遇到危险也不会找他。
他以为安室透是遇到了危险，才不回复他的简讯，所以急得不行。
可安室透只是忘了。
他忘了看私用的手机，也忘了这个才16岁的联络人。
或许是因为在心理年龄30多岁的卧底先生眼里，16岁的孩子太年幼；或者，只是不习惯，不信赖，或是不依靠不属于自己所在系统的人员的支持；又或者，单纯地因为不放心小林秩一这个人。
总之，在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危险的状况时，公安从来没有想起他尚是平民的熟人。
尽管，他在书店里状似很闲地翻起了书。
“说起来，”安室透端详起手里的《悲惨世界》来，发现装订的样式和之前小林秩一拿着的那本很像，“那孩子也是在这里借的书吗？”
想起双马尾女孩介绍的内容，安室透来了性质，左右他现在是一个失联人员，不如找点东西打发时间。
有什么状况之后再说。
这么想，他也就这么做了。
不过他其实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小林秩一的笔记，虽然他感觉那孩子的性格很像是会认真做笔记的乖学生，再加上这些笔记大多没有署上真名，他也没见过小林秩一写字，根本有种无从找起的感觉。
等一下，为什么要自己找？
安室透突然想起，他分明可以直接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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