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联谊

昊可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深呼吸，试图唤醒沉重的眼皮。补习班里窒闷的空气和拥挤的空间，总是让人昏昏欲睡。再怎么说他也高二了，又晚了别人一年，可不能再浪费自己的青春和父母的血汗钱。

望着镜子里白晰清秀的自己，忽然想到志恒说的话：“你脸上的酒涡很可爱，只是你不常笑，自己不知道而已。”

真的吗？

他看看左右，洗手间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便试着对镜子里的自己微笑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双颊上真的出现两个深深的酒涡，确实挺有魅力的。

昊可不禁笑了出来。

“你干嘛没事对着镜子傻笑？”

志恒大人又出来搅局，吓得昊可心脏差点停掉。

“你不要随便跑出来啦！要是给别人看到…”

“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沈醉在自己的美貌里，就算给人看到，你也不会发现的啦！”

志恒一脸担忧“我说，做人自恋一点没关系，可是你真的过头了，上次居然还跑去亲镜子…”

“是你叫我亲的！”

“啊，对哦。”

昊可觉得自己能跟这家伙周旋到现在还没疯掉，真是奇迹。

“喂，志恒。”

“干嘛？”

“你…为什么要叫我吻你呢？”

这话真的很难启齿，但他还是非搞清楚不可，否则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你又不是…同性恋。”

“怎样？不是同性恋就不可以接吻？你搞歧视哦？”

“不是啊！是你这样真的很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人家只是想尝尝纯情处男的嘴唇是什么滋味啊。人死后本来就是要把生前没做过的事全试试看，这样死得才有价值哇。”

“只是这样？”

“对啊，不然还要怎样？”

昊可忽然很想哭：原来他珍贵的初吻只是让个好奇鬼宝宝尝鲜用的？

上课铃响了，昊可回到狭窄的座位上。由于他划位划得太慢，位置跟自己学校的同学们隔着一段距离，四周几乎全是他校的学生。

他邻座是个景美的女生，跟他处得还不错。事实上他座位附近的女生都跟他处得不错，倒也不是因为他长得多帅，而是因为他缺乏幽默感。

话说南阳街诸位名师们，通常除了授课精彩外，带动气氛的功力也都是一流，总是能在学生们昏昏欲睡的时候适时讲笑话振作他们的精神。但是不知何故，这些老师常常会忘记班上的女学生也是有缴学费的，每次都只讲笑话给男生听。

笑话的内容不外乎如何吃女生豆腐啦，必要的时候先上了再道歉啦，哪个学校女生腿最粗，胸围最小之类的，逗得全体男生哈哈大笑，女孩子却安静无声。

在这种时候，班上唯一没笑的男生就是昊可，因此众女生对他颇有好感，常常分零食给他吃。

昊可刚坐下，就看到附近的几个女生用异常宠溺的眼神看他，不时对他露出诡异的微笑，还有人看着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不知何故，这副表情虽然跟班上同学当初的排斥眼神大不相同，却一样让他全身不舒服，好像自己被当成什么珍禽异兽。

过了几分钟，邻座的黄衫女一自称‘景美的雷姆’一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首先开口了：“昊可。”

“…什么事？”

“呃，那个…”她考虑了半晌“算了。”

昊可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居然接了一句“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同性恋对不对？”

这话一出，他立刻感觉到周围几个女生不约而同竖直了耳朵。

女孩有点窘“呃，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啦，你别在意…”

“那么，到底是听谁说的呢？”

女孩一时答不出来，眼睛却不由自主往教室的另一角瞄了一下。昊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是泡面等‘学生会’成员的座位。

这些人有完没完啊？在学校里排挤他还不够，到了补习班还要掀他的底？他跟他们到底有什么仇恨？

昊可满腔悲愤，却又无处申诉，看到女孩仍在等待他的答案，只觉舌头打了大结，当真是有口难言。

“现在是怎样？你要当着女生的面痛哭流涕吗？我是不反对啦，如果你不怕明天没脸上学的话。”脑子里的另一个声音说话了。

昊可咬紧了下唇，在心里低声说：“我想，还是拜托你了。”

“算了，算了，当我没问好了。”景美的雷姆觉得场面不太对，自己先打退堂鼓。

此时志恒接手了，给她一个风度翩翩的微笑。“你说呢？”

女孩不知何故脸红了起来“什么？”

“你认为我是不是同性恋？”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啊。”

“我只是问你的感觉，你觉得我像不像？”

“呃…不太清楚，不过你是比其他男生秀气一点没错。”

“男生秀气不好吗？”

“我没说不好，只是觉得你很适合当同性恋。”

“哦，那如果我长得不秀气不好看就不适合当同性恋了？你这是外貌歧视哦。”

景美雷姆一时语塞，有些赌气“你要是不想告诉我就直说嘛。”

志恒长叹一声“这样好了，我告诉你一个凄美哀怨可歌可泣的故事，你来判断我是不是。”

“好，你说。”

“很久很久以前，当时我还是个天真无邪，活泼可爱，前途不可限量的小男孩，全家都对我寄以厚望。可是不晓得为什么，我生了怪病，整天高烧不退，又一直做恶梦哭闹，看什么医生都没用。后来我爸妈请了一位大法师驱邪，我的病才好转。可是法师严厉警告我，这辈子绝对不能接近女色，否则病情随时会再发作。所以我才一直跟女生保持距离，结果却落得被人家传一堆闲话的下场。”

“你再掰啊！”雷姆很不满。

“是真的。法师说，因为我实在太帅，将来一定会变成人见人爱的超级帅哥，女人一看到我就会爱上我，害别的男生通通娶不到老婆，所以才会被恶魔诅咒…”

“够了哦！”

女孩拿笔记本往他头上用力招呼下去，当场‘啪’地一声，全班震动。他们两个这才注意到，原来老

师已经开始上课了。

“那边两个，要情话绵绵就出去外面讲！”老师严厉的声音传了过来。

泡面一帮人本来想让昊可在女生面前下不了台，没想到反而看到他跟女生快乐地打情骂俏，心中都十分不痛快。

挨骂之后，两个人互瞪一眼，安安份份地继续上课。没一会儿女孩就传了给他。

“结果你到底是不是啦？”

昊可回她一句“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如果你是的话，我们班同学会很高兴哦。还有人猜你跟你们班那个卷头发的是一对。”

哇咧

“泡面？拜托，我跟他超级合不来好吗？”

“哎呀，就是要相爱相杀才萌嘛。也许你们只是表面合不来，私底下却一直用热烈的眼神偷瞄对方，晚上还会梦到跟对方热吻啊。”

昊可实在不愿承认，但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泡面对同志的感想一样：超、恶、心！

这种字眼，她怎么写得出来啊？

他强忍反胃-写下“你有时间乱猜别人的八卦，干嘛不自己去交个男朋友？”

“我就没有喜欢的男生啊，而且两个男生之间的恋爱好玩多了。”

“到底哪里好玩啊！”他可不是为了娱乐大小姐才当同性恋的！

很快丢回来“很刺激啊。充满了挣扎和波折，要面对别人异样的眼神和自己内心的犹豫，因为

在别人面前必须遮遮掩掩，所以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尽情发泄，紧紧地抱在一起，一寸一寸

探索彼此的肌肤，发泄心中的激情。”

她在旁边不住窃笑，显然兴奋得快流鼻血了。

昊可快疯了“拜托不要在课堂上写色情小说好吗？”

“哎呀，只是好玩嘛。你们男生很不够意思耶，明明感觉超好，干嘛一直否认？。”

呵！连否认都不行？

“我觉得动不动想把别人掰弯的人比较不够意思。”

昊可何尝不希望全世界的型男帅哥都是同志，但女孩这种‘同性恋很好玩’的态度让他觉得很不

“人家只是表示支持啊，同志太可怜了！”

昊可觉得有些困惑。身为同志，的确常常遇到一堆狗屁倒灶的衰事，也确实蛮累的；但是‘可怜’？这个字眼正确吗？

“当然正确啦。”志恒冷笑“你不是每天都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吗？”

“我才没有……”

“好啦，你到底要不要回人家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如果要跟她详细讨论同志到底可不可怜，八成得一直写到天亮。

志恒长叹一声，写下，“你真是善良。不晓得你愿不愿意伸出援手，拯救一群比我可怜十倍的男人呢？”

女孩写着：“比你可怜？变性者吗？”

“不是，是一群虚度青春，到了高二还交不到女朋友，每天泪流满面等着上高三变成化石的家伙。”

女孩‘噗哧’笑了出来。

“喂，阿辉伯！”

下课后，昊可追上了他们班的康乐。

“这给你。”

阿辉伯接过纸条：“这什么？”

“景美某一班的康乐姓名电话。”

“真的吗？”阿辉伯大喜：“你怎么拿到的？”

“就我旁边那女生给我的啊。我问她可不可以跟她们班联谊，她说直接找她们康乐乔时间地点就好了，她也会帮忙拉人。”

“原来你上课被骂就是为这件事啊？”阿辉伯恍然大悟。

“没错，”志恒长叹一声，—脸壮烈“为了本班同学的福利，昊可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

“昊可！”阿辉伯双眼闪闪发光：“原来你真是个大好人啊！我以前都误会你了！”

“好说好说，你明白就好。”志恒拍拍他肩膀“如果要补偿我，就把联谊办成功就行了，终极目标就是在寒假之前让全班通通脱团。有没有信心？”

“有！”阿辉伯的使命感在燃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