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遇见

一路走向地铁站，昊可想到又过了一关，松一口气之余，却也有几分失落。因为他再度发现，自己真的是没用透顶。

从认识志恒以来，有哪次困难是他自己解决的？没有，一次也没有。

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对手是谁，只要志恒不出马解围，他永远毫无招架之力。

当初志恒只跟他约定‘偶尔借用他的身体’；如今-—天之内除了特定的几堂课，他的身体几乎都是志恒在用，—切事务由志恒全权处理。老师同学认识的‘陈少翎’，根本不是真正的他，他这个本尊反而成了旁观者。

志恒什么都不怕，什么事都做得好，而他却什么都不会。

干脆，把身体整个让给志恒，自己就永远在脑子里沈睡吧，这样他就不用承受那么多烦恼和痛苦了。

昊可自嘲地笑着，反正他陈少翎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叶志恒却可以带给很多人欢乐。

这世界根本不需要陈少翎，有他没他都一样。

这番内心挣扎，想必志恒听得一清二楚，他会怎么回答呢？应该会立刻就兴高采烈地接手他的身体吧？那当然了，听到有活人蠢到自愿让出身体，哪个鬼魂不会喜出望外呢？

奇怪的是，志恒一直没有反应，昊可甚至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好像他忽然消失了一样。

昊可心中一紧，正想拿出方镜来察看，这时那吵死人的声音又回来了。

“喂喂，你身后八点钟方向，慢慢转头，动作不要太大。”

原来他跑到别的地方兜风去了，根本没听到昊可的心声。昊可松了口气，依着他的指示，假装掉了书包-趁着弯下腰去捡时，小心地转头往身后看。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立刻有如五雷轰顶，全身僵硬不能动弹。

在从馆前路涌来的人潮中，昊可朝思暮想的蔡勇，正和一个女生并肩朝他的方向走来。他们没有牵手，但是蔡勇肩上背着那女孩的书包。

两人有说有笑，—路畅谈着走入地铁站入口，女孩的马尾甚至还扫到昊可肩头。但他们眼中完全只有彼此，压根没看到昊可。

“哟呵呵，原来这位就是那位‘校花’呀？”志恒兴致勃勃地说着。

昊可紧闭着嘴，强压下心头苦水，只是怔怔地望着地铁站。路人从他身边像潮水一样涌入地下道，他却文风不动。

过了一会，他才呼吸困难地说：”也……也没有多漂亮啊，哪是什么校花？”

那女孩的五官尚称分明，脸型适中，算是中等以上，但也不过如此而已，又不是什么艳惊四座的美女，却轻而易举地抓住蔡勇的目光，昊可不禁觉得这世界实在太不公平了。

志恒冷笑“拜托，人家才没那兴趣去选校花哩，都嘛是一些无聊男子在那边没事乱吹牛给人家加封号。不过话又说回来，以你的立场，就算她长得像超级名模，想必你也会嫌她丑吧？”

昊可没回嘴。虽然自己说过愿意祝福蔡勇和女友，—旦亲眼看到，打击还是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大。

“她也……不过是个女人啊。”

“废话。问题就是，你连女人都不是。”

“……”昊可咬着下唇，心中不断问自己，他能承受这种痛苦到什么时候？

“我说你啊，不要撑了。干脆我去附在她身上，让她从三越顶楼跳下来算了，这样比较干脆。”

“别闹了！”

“再不然我就搬去她家住，天天从镜子里爬出来跟她打招呼，包准她不到一个月就进精神病院，你说这招怎么样？”

“不行，这样太卑鄙了！”

“我卑鄙？”志恒冷笑“这话从你嘴里讲出来真是好笑啊。我不是叫你不要撑了吗？你明明就希望她立刻从世上消失，又何必装好人呢？”

昊可脸色惨白“只是心里希望也不行吗？我只是想一想，又不会真的做。”

“同学，所有的犯罪动机，都是从‘只是想一想’开始的。刚开始只是想一想，日子久了，越想越仔细，越计划越真实，最后就会变成渴望，然后就真正动手了。”

“最好是！”

这时冷不防背后被人擦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