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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孝子

绰月楼

吉涚地处偏南,每逢腊月阴冷又不失潮湿,今年更是异常寒冷,罕见的一场薄雪带来短暂的兴奋过后就是难以忍受的湿冷气息。街上的行人每一个人都将手裹进袖口,缩着脖子在路边的商铺挑拣着商品,虽是笑得开心,却是连指尖都不愿探出。夕倾几个不是凡人自然感受不到寒冷,而骰子昨夜学了几句心法,学会简单调用之前传输给自己的灵气,此时周身只剩下些冷意,不足为患。

如今午时刚过,懒洋洋的阳光打在身上更是舒适至极。他手里还拿着方才从一位姐姐手里买来的云糕,打算一会儿和几个哥哥姐姐一起享用,一手攥着穹戌的袖口,一脸开心早将之前的不愉快抛到几十里开外。他抬头看了眼慢慢挪到头顶的太阳,点了点光束下可见的灰尘,有些好奇地问:

“哥哥,戏文里不是都说鬼魂怕光的吗?”

“怎么?哪里有不适?”

骰子连连摇头。

“相反,暖洋洋的。”

穹戌摸了摸他的脑袋,一脸温柔。

“鬼魂属阴,阳气过盛之时的确会给鬼魂造成一些伤害,却也不至于像戏文里那般直接魂飞魄散,顶多烧伤罢了。如果是修炼过的魂体,阳光就更不算什么了。”

骰子似懂非懂,胡乱点头,然后像想起什么抬头看向穹戌。

“那……钟少爷可是与寻常鬼魂不同?”

穹戌一下子就清楚这孩子是在想什么,也不多说只是问:

“可是好奇些什么?”

骰子眼珠转了一圈,缩着脖子,嘿嘿两声。

“也没有啦~”

“比起他,你现在更应该好奇下你自己。”

骰子想起昨天要杀自己的黑袍人,那种恐惧蓦地涌上心头,小脸拧到一起不说话了。

“对于生前的记忆可还剩下哪些?”

穹戌的轻声细语轻抚着骰子的情绪,一点一点驱散那份阴霾。

“嗯~ ”想了一会儿,“我只记得爹是个樵夫,娘平日会做些手工补贴家用,平时过的很开心,可是爹娘都死了,为什么……”

生前的场景对他来说已经逐渐模糊,爹娘的样貌都已经记不清楚,而且他总隐约觉得自己在抵触这段记忆,突然,骰子有些激动。

“恩人,有位恩人!”

穹戌本是没指望他真的能记起些什么,却不想当真有意外收获,可惜的是骰子只记得自己有一位恩人,姓甚名谁,身量样貌,甚至是何恩情都记不得。

穹戌倒是没紧逼,将骰子抱在怀里,安抚满脸痛苦却不自知的孩子,一下又一下拍在他背上。

“好了,这样就够了,不急。”

骰子搂紧穹戌的脖子,正好看见绑在他眼上的白色绸带结扣后多余的在自己眼前飞舞,他克制住想去抓的心情同时忍住不去多问。

只是他还是很好奇,难道旁人看见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他不知道,在旁人眼里,穹戌和旁人没什么不同,甚至很普通。

吉涚城城南,刘称之从轿子里出来,示意差役将自己买的年货搬进府邸。刚走进大门,就看见一个油光满面,鬓边掺了几根白发的妇人领着一个垂髫小儿迎了上来。

只见那孩子松开妇人手指,颠颠跑上前,抱住刘称之的大腿,脆生生叫了一声:

“爹!”

“欸,琼儿这几日在家可听话?”

“听话!琼儿最听话了,不信你可以问祖母。”

刘称之很欣慰的笑了,眯着本就不大的眼睛,弯成月牙形,不想自己娘亲竟是直接扯了扯自己的耳朵,嗔怒道:

“你啊,可是回来了,不是娘说你,再忙也不能连着两三日睡在府衙,那是人睡得地方吗?”

“娘……娘,我错了,我这不忙完马上就回来了。”

刘称之赔笑,尖锐的嗓音有些刺耳,试图哄好他娘。他这两日在府衙其实是因为那场怪病,说起来那病当真怪异,突然发病,他吃遍药石都无用,但他昨天晚上哀嚎着突然就好了,导致他心里一直发毛得很。不过尽管他得怪病的信息早在全城传得人尽皆知,但在刘称之的再三警告下,愣是没让刘母听到一点风声。不过这也得益于刘母这几日风湿发作,没心情出门。他今天上午用过早膳,发现身上的确清爽无比,不再有瘙痒后,便差人告知府内回府,不过他带了一件狐皮脖套用来挡脖子上被自己抓出的抓痕。

“行了,已经备好饭菜,你爹还等着呢。”

虽是面上严厉,但到底没舍得下重手,毕竟刘母向来是把刘称之含在嘴里的的心肝肝。

“称之到了。”

饭桌前与刘母的彪悍不同,刘父一身儒衫,笑容带着一丝讨好。从刘称之有记忆以来自己父亲就是这副模样,因为是赘婿,在家中向来地位低微,即使从沣州来到吉涚,远离了丈人和丈母也还是习惯地讨好妻子和身为县丞的儿子。与对刘母不同,刘称之在从小的耳濡目染下,也是有些看不起他的,但好歹是为人子 ,叫了声“爹”就全程将他当作透明人。

“将脖套摘下去吧,哪有吃饭还带脖套的。”

刘母抱过孙子,看着刘称之脖间的白色脖套,命令道:

“不行啊娘,我前几日受寒,大夫让带的。”

“哪有受寒带脖套的?”

“这……我也不清楚。”

刘称之干笑两声,然后快速将刘母按在椅子上。

“用膳吧,饿了一晌午了。”

刘母听了这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给刘称之不停夹菜,一边还不忘心疼自己的宝贝儿子。

“这两天没吃好吧,瞅瞅都瘦了。”

刘称之打着哈哈,瘦是没瘦,但这两天倒是真没吃什么东西,因为难以抑制的瘙痒使他根本吃不下去任何东西。

刘母心满意足看儿子将碗里的菜都吃净,然后和儿子聊了下府衙的内务,奈何说着说着就跑偏到另一件事上。

“我听说你堂弟犯了些错误……”

刘父悄悄抬头,竖着耳朵注意起这边,不想刘称之脸上尽是严肃,将碗筷放下同时咽下口里的饭,压下声说。

“娘,可不是犯了些错,而是得罪了不该惹的人……”

“什么不该惹的人,不就是钟府吗?”

刘母不以为意,话语间带有些轻蔑。

“上次钟家那个少爷就将咱家搅得天翻地覆,说到底不就是有点钱吗?我还没听说有谁家富商压在当地县太爷头上的。”

刘称之神色奇怪,将周围人都打发下去后,坐到刘母身边,沉声对刘琼说:

“琼儿,过去找祖父坐去。”

“为……”刚打算问为什么就被父亲竖起的眉目吓得没了话,灰溜溜端起自己的小碗,不情不愿地坐到刘父身边。

“娘啊,方才的话可是不能再说了。”刘称之压声道,没等刘母反驳,抓住她的手用了些力道,神情严肃:“且不说钟家本就家大业大,你儿子我靠着他家上缴的税款就足够逍遥小半年,而且他家本就是闫都内的大官,人老太爷自己隐退,他二弟现在仍在闫都任二品。”

刘称之没再继续说下去,刘母也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一转之前的态度。

“娘知道了,这人得交好啊。”

刘母从小养在深闺,见识过的不多,即使三四十依旧不懂人情世故,一向直来直去,幸而此处知府前几年被调走后,新任知府始终借病拖延,不肯到任,刘称之也就成了这的土皇帝。平日给新任知府送去些银两,探病告慰一番,二人都过得舒坦极了。

刘称之虽说贪财,对他娘亲却是真真的。给她加了点菜,又哄了一会儿将这事哄过去,没人再提,桌子另一边安静吃饭的刘父却是皱起眉头。

他那个妹子可是出了名的哭断肠,掉的是自己的泪珠子不假,可是愁断一旁人的肠……刘母也是受不了才提出这事,如今眼看着她是要偃旗息鼓,一想到必然哭唧唧个没完的妹子,刘父心里就一通烦躁,却又什么都无法说,只能继续哄着孙子。

“可是称之啊,不是娘说,那段氏已经没了这么些年,眼下你这官运也算得亨通,可有打算……”

“娘,最近不太平。”

“怎么就不太平了?我看太平的很。”

刘称之头疼,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提起这事了。他是孝顺,但是一想到那几年刘母在他耳边指责段氏,那段氏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地模样,就不免心里打怵。想来也是常年心里积怨,生下琼儿没几年就一命呜呼。

而且他这话也不算说错,根据他知道的情况,两国之间怕是长则两年,短的话不过一年可能就会爆发战争,但是这话他是万万不能随意跟旁人说的,哪怕是他娘。

因此只能阴沉着脸低头吃饭,默默地听刘母念叨那些说了几百遍的话。

“娘,过完年咱们回沣州。”

“你啊……什么?”

刘称之这回没再多说什么,留下错愕的刘母二人,和还什么也没意识到的刘琼。

等刘母反应过来对着一旁的相公发了好一通脾气,刘父想哄,不想刚说了几句,就被骂个好歹,闭嘴不再出声,却还是被抓住“窝囊”样骂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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