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寒意

自从苏秉铭回老家后，成嫣便动身去北京了。而到现在，成嫣去北京也已经好几周了，而出乎意料的是，成清鄅发现这一学期也过得很快。一个转学生其实掀不起什么大浪，就像石子荡开水面一般，过了就过了，小孩子只会有一时半会的好奇心，热度一过也就平淡了，都开始忙着备战小考。但不管怎么说，成清鄅小朋友都似乎已经融入了这个班，生活·平平淡淡。

　　但回老家了的苏秉铭就闲不下来了，本来成清鄅她爹妈是想要她回来享清福，但苏秉铭执拗地抢着要做家务活儿——就比如烧饭，这原本是孟阿姨的职务，但苏秉铭以“清鄅只喜欢·她炒的的青椒洋芋丝”为由，楞是把做饭的任务揽了过来。

　　“苏奶奶……”孟阿姨拗不过她，本来无可奈何，却又听见苏秉铭说道：“小孟啊，你不是挺忙的嘛，我看你跟隔壁屋头也打扫卫生，你不用煮饭了，我做就好，你也蛮累的，多不容易，到时候做了卫生就回来吃饭嘛。”

　　“不不不，这怎么行……”孟阿姨一阵脸红，她本来就在成家包吃包住，工资高不说工作还蛮轻松，但因为她想多赚些钱供儿子读高中，便私下也去把隔壁韩家的卫生也包了，没想到苏秉铭不但知道，还丝毫不生气。

　　“没得事，小孟，”苏秉铭见孟阿姨杵在那里，一下子乐呵了，“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就当陪我这个老婆子嘛！”

　　——

　　短暂的时间后，成清鄅在杜筱洛的陪同下在班上结识了几个好友，并且在乡镇联考后，她的分数更是一绝骑尘——

　　原因无他，她考了满分——语数外史政，全科满分，直接震惊了乡镇各个小学。当班主任异常激动地将成绩发下来的时候，六二班更是炸了，这才相信了转学生一来时班主任说的成绩很好是个什么意思——还真不是吹嘘，是真的超过了班长。

成清鄅对满分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说实话，她是真的认为这些题目很简单，和她以前做的黄冈题完全不是一个层次，更何况，她那个时候上的是外小的少年班，也就是说，她其实是提前学了初中课程的。当时她其实是有机会报送一个重本初中，可谁知世事无常，学籍不允许她在外地继续读书。当然，这些事她都没和其他人说过，因为每提一次，她都会更加强烈地感觉意难平。

　　杜筱洛拿到成绩后一脸的垂头丧气，成清鄅没有看她的分数，但还是轻声安慰道：“你这还是挺好的，班级前十。”

　　“哪儿好了啊！”杜筱洛叹了口气，“第七名啊才！你个第一就不要来安慰我了，我心拔凉拔凉！”说罢就夸张地捂着胸口示意成清鄅退下。

　　成清鄅咯咯地笑了，但下一秒，她感觉到了有些令她很不舒服的目光。她蹙了蹙眉，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外几个女生嬉笑地从窗前路过回了一班。

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成清鄅回过头，转头看向叽叽喳喳的杜筱洛。只见杜筱洛正翻看着她的语文答题卡，直接拿起作文看：“我去，你这作文怎么拿的满分啊……这可是写景作文……我靠？你这是小学生能写出来的东西吗！’晴空一鹤排云上’是哪一首古诗啊！？”

　　“秋词，”成清鄅不是很顾忌别人看她的作文，听见杜筱洛的提问便笑着回答，片刻，她倒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不是说学校旁边有卖书的店吗？在哪里啊？我想去买本书。”

　　——

　　下午放学，成清鄅还是习惯性一个人收了书包就走。但出了校门后，她头一回放慢速度，认真逛起了街头小店——原因无他，她在找杜筱洛口中某一位老师开的“书店”。

　　放学后的小巷子一如既往地很热闹，人流攒动，老人们领着各自的孙儿买零食买烧烤，看得她心痒痒的。但她立马回过神，继续找那家书店。“呼……”成清鄅被刚刚刮过的冷风再次吹得怂了怂脖子，“这边怎么四月份了还这么冷啊……”她一边抱怨着，一边走进了一家极其冷清的小店。

　　这家店简直是这条小巷最清净的地方。她探了探头，发现店主躺在柜台后面的凉椅上，套件背心，配把蒲扇，眼睛眯成了缝儿，就着扇子的凉风舒服地打盹。成清鄅没有多想为什么他穿得这么凉快到底冷不冷，她倒是一点也没看出这是个老师。她默默地环视了整家店一圈，然后发现这里卖的书，染灰的染灰，黄页的黄页。

　　不是，您真敢……卖？

　　成清鄅在一本名著前踌躇不定。她倒不是缺钱，只是这书看起来好旧好烂，性价比太低，她，嫌弃。

　　她刚想问老板能便宜点不，结果老板悠哉道：“一口价，四十三。”

“那还有没有存货....”"就这一本了，不买拉倒。"老板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打断她说话。

　　“……”成清鄅感觉自己遇见了奸商，内心挣扎片刻，最后还是含痛买了。

　　——

　　她出店后，随手翻了翻这本书，叹了口气，刚把书放进书包，就听见了一声冷哼。

　　此时学校人流量明显减少了。人没那么多了，有些摊位甚至都开始准备收摊了。成清鄅还没反应过来，七八个女生就直接上前，把她给围住了。

　　各个都比她高，还都是生面孔……成清鄅心生不妙，下意识拽紧书包，警惕道：“你们是谁……？”

　　为首那个女生闻言和其他女生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叉起腰：“哟，还有转学生不知道的事情吗？我是一班的宋佳怡，转学生，听说你成绩好不得了得很？咋这个都不晓得？”

　　成清鄅皱了皱眉，意识到了“树大招风”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她自认为已经很低调了。出于本能，她立马回道：“没有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怂了？”宋佳怡笑了，上前就拉住她的手臂，“别躲啊，来教我做题啊！”

　　……教个鬼啊。成清鄅意识到自己今天是没遇到善茬了，有些惊慌，不知道怎么办。她以前在外小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由于念的私立小学，学校管得很严，自己又是少年班的，平时就专注做题去了，被老师们捧在手心，哪儿会遇到这些情况？但好在她记得老师说过，遇到这种事要第一时间找老师——

　　情急之下，她想起了刚刚的黑心商家。成清鄅毫不犹豫撞开一个人，立马掉头回店：“老师，这里有人校园欺……”

　　“哈哈哈哈！”几个女生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女生追上来一把拽过她的书包，冷笑：“咋回事哦？大学霸在害怕吗？哈哈哈！”

　　“我……”成清鄅脸色发白，伸出手想抢回书包，两个女生跑上前把她架住，宋佳怡从她的好姐妹手中接过书包，成清鄅等着她，咬牙道：“把书包还给我！！”

　　“别生气呀，老师说同学之间要互相学习，让我看看大学霸书包都有什么书，”宋佳怡说着就打开了她的书包，一件件把她的东西拿出来看，“哇哦，名著诶！好厉害哦不愧是学霸！”

　　“就是就是啊！”身边的几个女生立马跟着起哄。

　　周围的小摊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路过的那些人也就在一边看着指指点点，根本没有想要上去帮忙解围的意思。几个女生见成清鄅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更开心了：“怎么？生气了？”

　　“就逗你玩玩，别这么小气！”

　　“哇，你这白外套真好看！”其中一个女生注意到成清鄅的衣服，笑嘻嘻道：“不加点颜色怎么行？穿的跟披麻戴孝一样……”

　　然后说着，一人按着成清鄅，一人从成清鄅书包翻出墨水，二话不说便往成清鄅身上倒。

　　“噗哈哈哈！花脸猫……”七八个女生笑成一团。成清鄅垂着头，看着地面。墨水从她喜欢的白外套滑落，往下滴着墨水。

　 “来来来！别低着头啊！”宋佳怡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别低头！看着我！”

成清鄅没有反抗，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她盯着地上的墨水，心想，墨水洗不掉了。

宋佳怡还想做些什么时，成清鄅却猛地发力，猛地踹了架着她的女生一脚。由于成清鄅一直没有挣扎，架着她的女生没有防备，竟然一下给她挣脱了。

　　“老师！！！就是她们！”在成清鄅准备还手时，她却听见一个女孩子大喊，“六一班的混混又欺负同学！！”

那声音穿透人群，直接传到了她的耳朵里——是杜筱洛。

　　“哎呦我操！”宋佳怡一看见几个保安被人领着往她们这边跑过来，立马把成清鄅书包一丢转身就跑。其他女生一见，也赶忙松开成清鄅，跟着逃跑。

　　成清鄅滑愣在原地，怔了一会儿后，默默捡起地上刚买的书和自己的书包，低头将书放入书包。

　　杜筱洛气喘吁吁跑来，扶起成清鄅：“你早说你今天下午就来买书啊，今天中午一班的人说她们要堵你，我还不信，刚刚韩谭跟我说她看见他们班的人把你堵了我就知道坏事了，还好我今天扫地——你没事吧！？天啊，你的外套……！不行！她们太过分了！”杜筱洛骂骂咧咧的扶着成清鄅，

　　成清鄅回头，看着保安和老师上前抓那几个学生，看着孟姨冲进巷子，老师和几个保安慌忙着跟孟姨解释。她半晌没说话，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事。”

　　——

　　“小孟啊，清鄅的衣服……囊们遭染起这么大块墨啊？”苏秉铭坐门口等孟姨和成清鄅，看见成清鄅一下车，立马急了，“怎么脸上也有墨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孟阿姨不知如何开口：“呃，清鄅她……”“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墨水打翻了。”成清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的。”

　　“真的假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苏秉铭狐疑地打量了一番成清鄅，发现成清鄅仍是有些怪怪的。她接过成清鄅的书包，温声道：“对了，奶奶给你买了几件白外套，奶奶知道你最喜欢纯白的，之前看到了就买了，忘给你说了，等一会儿去试一下，看一下合不合身……”

　　成清鄅没有看滔滔不绝的苏秉铭，自顾自地进屋，突然开口打断：“不用了。”

　　苏秉铭停下，看着成清鄅。

　　成清鄅从她手中拿回书包，淡然道：“我不喜欢白外套了。”

　　“为啥子呀？”苏秉铭愣住了。

　　“我还是喜欢黑色的外套，穿起来很帅，而且还耐穿，耐洗，不容易脏。”成清鄅偏头，冲着苏秉铭很甜很甜地笑了笑，“谢谢奶奶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以为西南的冬天已经彻底过了，天不会再这么冷了。早春的霜雪已经被阳光逐渐消融，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白霜一晃而过，但偏偏忘了还有那寒彻入骨的倒春寒。

真的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