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冷霜

“体育课！蛙跳两圈！”体育老师命令一下，学生们便开始哀嚎起来。成清鄅难以置信，转头问杜筱洛：“老师说的是，蛙跳？？？”

杜筱洛听见体育老师的话就已经开始脱外套了，头也不回地答道：“对啊。”

成清鄅：.....

这几天，成清鄅一直和杜筱洛待一起。通过这几天对学校全面的了解，虽然她对这个学校的老式厕所和对教室落后的多媒体设施很绝望，对这里的教学质量麻木，但在听见“蛙跳”二字后，别说是教学环境了。连英语老师那槽点满满的英语发音她都觉得只是小事一桩了——蛙跳两圈……真的不会死人吗！？

从未进行过蛙跳运动的成清鄅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死死地抱紧了自己身上的棉袄，并且思索着要不要找借口请假。但下一刻，她就看见杜筱洛和其他女生嬉笑者脱了外套，随手放在了操场边并热情地向她招手：“成清鄅，你穿着外套可能不方便，”杜筱洛指了指她们的衣服堆，“我们放一起吧！”

　　“……”成清鄅默默地移开了眼睛，不不不我其实都没想跳。

　　成清鄅和杜筱洛这几天相处下来后，很快就发现杜筱洛是一个人缘极好的人。因为她性格非常开朗，跟谁都能称兄道弟，以至于她大声嚷嚷几句都能引起同学的注视和起哄——而这恰恰导致好几个女生闻声看向了她。

成清鄅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果请假了，会不会留下不好的印象，比如说，自己搞特权？

　　本想请假但脸皮很薄的成清鄅立刻放弃了脑海中的想法。她默默地脱了外套放在了一个看起来干净的空地，接着就被迎面而来的寒风淋了个透猛地打了个寒战，最后还是哆哆嗦嗦地加入了大部队。

　　她倒不是不适应剧烈运动，只是她还没有适应这里的气候，外加今早没吃早餐，腿直发软打颤，脑供氧有些不足，再加上蛙跳姿势不对，她在一连下吸进去好几口冷空气后，愣是一个踉跄，头朝地，重心不稳地摔过去了。

　　摔得非常狼狈，脸朝地。操场上还有早上凝的白霜。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刹那，她只听见后边跟着蛙跳的同学的慌乱的脚步声和呼救声，很快的，她又听见了老师的吹哨声，紧接着，她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抱在怀中：“老师！成清鄅脸色好白！”

是杜筱洛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哦，自己是枕在她大腿上啊。

真是丢死人了。这是成清鄅昏迷过后脑子中想的最后一句话。

　　——

　　后来她回想起这件事，发现丢面子其实就是个小事，也不至于那么难受。会那么难受只是因为年少的自己觉得很憋屈。也许是地面上的白霜很凉，脸摔地上时，划得生疼，也许是自己很喜欢的眼镜框被压变形了，也许....是因为后来喝了葡萄糖回教室后，看见了放操场那件自己非常喜欢但却染上灰怎么拍都拍不掉的白棉袄。

　　——

　　“你体育课摔了？你们班主任吓坏了，”成清鄅刚上车，成嫣便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不能做的事情就别瞎逞强，跳不了就请假。”

　　 刚上车便听见姐姐这么一说的成清鄅身体一僵，立马嘴犟:“我没有逞强……”不等成清鄅解释，成嫣直接打断：“得得得，我还不了解你了是吧，什么都爱瞎掺合一脚，死要面子活受罪，跟咱爸简直一模一样!”说着便打火倒车。

“说得跟你不是一样...”成清鄅正属叛逆期，立马小声反驳，却不想听见成嫣又接着说道：“下周我就要回北京了，孟阿姨总不能总去学校帮你处理这些小事吧。你手机我给放在孟阿姨那儿，到时候奶奶回来了就放她那儿，作业写完了就可以玩手机，虽然我相信你的自制力....”她嘀咕几声，顿了顿，“咱爹妈在外奔波不易，你也少赌气了。”

　　 成嫣叭叭半天，成清鄅却只听见了关键句：“你去北京干什么？”

　　“废话。肯定是去读大学啊！未必去买烤鸭？”成嫣听见妹妹的问题直接笑出了声，她饶有兴趣看着后视窗地打量着妹妹：“虽然我为了你请了假，但本质上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名大二学生——哟，怎么这副表情，是不是舍不得姐姐～？”

　　“我才没有！”和成嫣一个对视的成清鄅立马埋下头，死死地盯着自己脏了的白棉袄，没头没尾道：“只是……”

　　“只是棉袄脏了。”

　　成嫣看着不再说话的成清鄅不由得在内心感叹现在的小鬼心思忒多。在把车子倒入车库后，她点了根烟，看着一连麻木急着下车的成清鄅，懒洋洋道：“对了明天下午我要去火车站接奶奶，到时候孟姨来接你放学。”

　　急着下车的成清鄅闻言动作一顿，眼睛瞪得老大，惊喜之情不胜言说：“真的吗！？”

“去你的，假的假的！”成嫣看着成清鄅一脸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就气得好笑，“滚开！不是你姐！”

　　——

　　“成清鄅，你今天好亢奋啊，”杜筱洛收着书包，看着动作飞快的成清鄅惊叹道。

　　“嗯嗯——”成清鄅已经收好了东西，含糊应了几声，然后手一挥，背着书包就跑出教室了，看得杜筱洛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她今天怎么这么兴奋，这么快就跑了？”徐棂背着书包找杜筱洛结伴回家，一来就只看见了成清鄅的背影，惊叹道，“她这跑得也太快了，要是运动会，50米非报她名不可。”

杜筱洛似乎也没回过神，犹豫片刻，猜测道：“可能...是她看的动画片要更新了？”

那边的小孩还在胡乱猜测，而兴奋的成清鄅已经在人群中发现了孟阿姨，并且已经上车了，且上车后也一直催孟阿姨，整个人持续亢奋。

　　孟阿姨是她家保姆，头回见老板家小女儿没板着脸，忍不住笑了：“丫头诶，你在兴奋个啥子哦？”

　　她兴奋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什么莫须有的动画片开播，只是——“我奶奶要回来啦！”成清鄅心情好得简直到了人生巅峰，昨天的阴霾直接一扫而散。

　　“喔对，是哈，”孟阿姨专心开着车，听成清鄅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你姐姐去接你奶奶了——估计六点钟拢屋……”

　　成清鄅完全听不进孟姨说什么了，只想赶紧回家。回家后她发现奶奶还没有到，她便固执地搬了根凳子坐在院子外面等。在天快逐渐黑透时，成嫣的奔驰车光终于照亮了别墅的大门。

几乎是弹射性起立，成清鄅立马冲过去开了门，车刚开进车库，还没等成嫣把车关好，成清鄅直接堵在车门口，隔着个车窗，甜甜喊道：“小苏！”

　　被叫做“小苏”的老人笑得合不拢嘴：“诶诶，清鄅乖……”

　　成嫣则是听着成清鄅甜的发嗲的声音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嘲讽道：“你瞅瞅你多大个人了？还这么不懂礼数，喊奶奶小苏！你看看别人家有人这么喊自己奶奶的吗？你以为你还三岁嗦？没大没小！”紧接着配上了她标志性的“国际手势”。

　　“对啊！我，三岁！”成清鄅朝着成嫣扮了个鬼脸，拉着奶奶的手，“小苏~你说我是不是三岁！”

“是是是，清鄅在奶奶这里永远是三岁小孩哈！”和蔼老人看见宝贝孙女和自己撒娇，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哪里会管小孙女会怎么叫。冷眼旁观俩人其乐融融的成嫣冷笑几声，决定不和这个破小学生计较。

　　——

　　“奶奶，你怎么回来啦？”成清鄅一边用嘴接着苏秉铭用筷子夹过来的肉，一边甜腻腻地发问。成嫣在一旁目视全程，内心直说遭不住，并且怀疑这个一直撒娇的妖精不是自己那个死鸭子嘴硬的亲妹妹。

　　“因为想闺女了啊……”苏秉铭温和地笑着，用她那满是老茧的手揉了揉成清鄅的脑袋，“清鄅总不能没人带，对不对？”

　　“嘿嘿，我就知道小苏最好啦！”成清鄅用脸蹭着苏秉铭粗糙的手，高兴极了，立刻夹了一大筷子肉放奶奶碗里，“来！小苏！拿肉下酒！”

　　“噗，”苏秉铭笑了，轻轻敲了敲成清鄅，“没大没小的精灵怪。”说罢，她转头看向成嫣，“嫣儿啊，你下周就要去北京了啊？”

　　“啊？是……”不想看肉麻情景选择拿手机刷微博的成嫣猝不及防被点名愣了一下，连忙应道。

　　“这样啊，”苏秉铭看着成嫣，温和地笑着，“奶奶最近织了几条围巾，你看你去北京的时候，要不要带上？虽然奶奶手艺不是很么好，但是好歹经用，好不好？”

　　“啊……好……”成嫣有些犹豫，眼尖的成清鄅立马不爽了：“成嫣！你是不是嫌弃小苏的手艺！小苏的手艺天下第一好！孟阿姨你说是不是！”

　　 正在收拾碗筷却被突然拉进“战局”的孟阿姨：……？？

　　“我靠成清鄅你皮子痒了敢叫我全名了！？我不是你奶奶不得收拾你！”成嫣立马撸起袖子就要锤人。成清鄅迅速躲到苏秉铭身后，哀嚎：“小苏！姐姐她打我！！”

　　“嫣儿别闹，让着点妹妹。”

　　“奶奶！！”成嫣气结，对奶奶的偏心简直无法评价。她气呼呼地瞪着躲在奶奶身后做鬼脸的成清鄅，回想成清鄅的把柄，接着她就猛地想起这几天这小丫头片子这几天都是和自己睡的，立马嘲讽道：“成清鄅，我今天晚上不挨你睡了，我看你今晚上打算挨谁睡，都12岁了，还不敢一个人睡觉……怎么，该不会今晚还要挨着奶奶睡吧？”

　　成清鄅理直气壮：“对啊！我从四个月开始都是和奶奶一起睡，一直睡到现在，凭什么现在不行！”

　　“你个幼稚鬼！分明就是胆子小怕一个人睡吧！”成嫣抡了抡拳头，“还找借口！”

　　“嘿，我不仅今晚跟小苏一起睡，以后我都要和小苏一起睡！我要和小苏睡一辈子！”成清鄅抱着苏秉铭，认真道，“我要永远永远和小苏在一起！我看你管得着不！略略略！”

　　“噗哈哈……”苏秉铭被孙女哄的很是开心，乐呵道：“那乖孙以后有了对象呢，还要跟奶奶挤一张床吗？”

　　“要什么对象！”成清鄅拉着奶奶的手，“我家小苏才是最好的！”

　　 屋外的天空黑了许久了，而今晚竟久违地出现了圆月。月亮温和地撒着白光，晚风也轻轻拂过乡村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