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五

“上古。”

上古刚关上星辰殿的门，等在外面的白玦便走上前来唤她，眼底有着明显的关怀之色。虽然景曦没有从前的记忆，但他们都知道，她便是玉照。

上古对着白玦摇了摇头，二人走开几步，她才满怀忧虑道：“瞧她那神思不属的样子，我看了着实心疼。”她颇有些后悔，“早知道我便不对她说那番话了，如今事情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白玦揽住上古的肩：“你也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怪不得你。”想起景曦，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虽然性子冷，却也是十分关心景曦的，“天道不允许我们插手主神的情劫，这一场劫数，终究要她自己走出来才是。”但他来这里，原也不是为了和上古说这些，他继续道，“凤族不可一日无人掌权，景曦如今这般，也最是需要芜浣的安慰。我与暮光说过了，放芜浣出九幽。”

上古眉头一皱：“白玦，你莫要忘了。芜浣可不真的是阿姐的母神。而终有一日，景曦是要做回主神的。”况且，她从天启那里听说了凤焰与梧夕夫妇二人的噩耗，对芜浣的行事愈发不赞同，“芜浣这六万年来，做了不少错事。有她在阿姐身边，我总不放心。”说着，她忽而有些生气，“若非是不能插手这一场劫数，我早就带阿姐回朝圣殿去了。哪里能放任她在此地伤心难过？”主神玉照，便该享无上荣光，受万人敬仰才是。

“但终究是芜浣救了玉照，才让她能投生为景曦。”白玦却道，“世间之事，一饮一啄，自有定数。此恩，玉照需得偿还。便如这劫数，终究只能由她自己渡过。”他又何尝不知道芜浣的心性已然大变？可这六万年来，变的，又岂止是芜浣一人？

景曦大梦初醒，转头便见芜浣坐在她床边，她想扑上去抱住她，却又始终对她前往九幽之前状若疯魔的模样心有余悸，一时间竟不敢动作。芜浣注视着她，忽而叹了口气，伸手揽她入怀，柔声道：“曦儿，阿娘身在九幽却挂念着你，你呢？可亦是这般挂念着阿娘吗？”

听得她语气和婉，温柔一如既往，景曦才宛若一只鸵鸟伸出了脖子一般，小心翼翼地探出去，抱住了芜浣，高兴道：“我当然想念阿娘！我没有一日是不想念阿娘的！”

‘这便足够了。’芜浣在心底默默地对自己这么说着。有景曦这一句话，便不枉费她为她做了这么多。

她轻柔地捧起景曦的脸，告诉她：“阿娘已经听说了曦儿的事情。”她郑重地许诺景曦，“曦儿莫怕，只要是曦儿想要的，阿娘都会给你。”凤染既是凤焰与梧夕的孽种，便怪不得她了。这世上早已不再需要任何一个火凤之身，唯有她，才是凤族的未来，才是这三界的未来！

当年，她意外得知凤焰诞下一女，未免大权旁落，她才一时生出了糊涂的念头，命丹凤长老前去清理他们一家。岂料，面对着尚是婴儿的凤染，丹凤长老生出了恻隐之心，竟偷偷放了凤染，将她放在了渊岭沼泽。那里是妖族之地，不会被芜浣发现。

既然丹凤长老靠不住，芜浣便亲手送她上路。时过万年，尝过了大权在握的滋味，想要放下，谈何容易？

遂，芜浣以白玦之名引凤染前去苍穹之境，用混元大法将其困住，只待十二个时辰之后，她便会被吸尽灵力，化为骨血灵丹。芜浣凤眸微挑，看着凤染生出的双翼，冷笑道：“都说‘凤皇降世，涅槃重生，才是凤族希望’，可本君却偏偏不信！本君打理凤族万年，凤族上下，谁敢不诚心顺服本君？已经落于本君手中的东西，你们说要回去便想要回去？”她厉声道，“做梦！”凤焰已死，凤染也即将去与她母亲作伴，这三界之中，唯有她才是唯一的主宰！

她的魔功已经大成，待杀了凤染，下一个便是上古与白玦。既然他们都觉得她不配，她便偏要让着三界都好好看看——唯有她，才是最配主宰众生的人！

景曦永远不能再成为玉照。那轮明月是她亲手摘下的，她绝不会再放手。只有她成为三界的主宰，才能真正将那轮明月握入掌中。

——

窈窈的话：

芜浣的心境已经改变。她从前只是想做天界至尊，让景曦一世无忧。但自从她发现玉照陨落之前说的那些话，其实并不是不愿照拂众生之后，她就开始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自己自作多情，于是她开始惶恐，她害怕自己终有一日会留不住景曦。于是她想要坐上更高的位置，她想要成为真正的三界共主。

于是，举目四望，四方皆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