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七

为了让古君有机会战胜雪迎，白玦慷慨地借出了暗渊之境，供古君修炼。

望着上古欣喜的神色，玉照将天启眉宇间的落寞尽收眼底，心中叹息一声，纵使天启千好万好，只上古不喜欢，凭这一点，他便无论如何也比不得白玦了。他只一味看着上古，又何曾回头看过追在他身后数万年的月弥呢？神界众神皆知的情意，却是终究不肯被他看入眼中……到底是痴儿，就连她，也是一样。

如今混沌之力四处溃散，下界灵脉所剩无几，三界唯一的希望便寄托于上古身上，只有她尽快掌管主神羽令，才能解决此状。

玉照是很了解上古的，上古虽爱调皮捣蛋，却也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古君不负众望战胜了雪迎，愿赌服输，雪迎被逐出神界。但纵然古君赢了，上古依然决定前往九幽历练。

临走之际，她来向玉照告别。

“阿姐，你从前和我说，既然做了主神，就要承担起三界的重担。”上古靠在玉照怀中，坚定地说着，“我不能永远让阿姐保护我，我亦想成为阿姐的依靠，成为这三界的依靠。”

她说得坚决，所以，尽管玉照心中万般不舍，也终究没有阻拦她。她将上古抱得紧紧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好。阿姐等着你做三界的依靠，做阿姐的依靠。”有些人，生来就必须去做一些事情。他们身负大义，他们死得其所。

当上古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玉照眼前的时候，玉照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滚落。后来的后来，她在两难之中挣脱不出的时候，她总是在想，若是这个时候，上古甘心做一个平凡的小神仙，不去肩负那些责任，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变成那个样子——混沌大劫，主神陨落，其实不过是命中注定。

上古走后，朝圣殿的大小琐事便都交托给了玉照，虽然从前也是这样的。玉照有心培养芜浣，故此耐心地教她如何打理事务。朝圣殿中的众人虽对芜浣的出身不满，但有玉照在上头压着，也没有人敢宣之于口。

芜浣从前在凤族的时候，凡事都只学了个皮毛。虽会认字，却也写得不如人意。玉照的字是炙阳亲手教的，自带几分炙阳神尊的风骨。她亲自带着芜浣，对她可谓是尽心尽力。

芜浣心中感激，她又勤奋，不过些许时日，便学得有模有样了。

玉照查阅着交代给她的功课：“朝圣殿庶务繁杂，需得耗费不少心力。不过你却也不必过于着急，左右有我带着你，日后总能学会的。”

芜浣笑着给她奉茶：“是，大殿下心疼我，我心里都知道呢。只是我愚钝，写出来的字，总差了些许风韵，倒叫大殿下费心。”

“你是我的弟子，我是你的师父，无论你有多少要学的，我都应当倾囊相授。”玉照放下她的字帖，伸手抚摸她的发丝，“待日后你执掌了朝圣殿，便都好了。”

玉照体贴入微，芜浣自然感动：“嗯！”她轻轻地趴在玉照的膝盖上，“大殿下，您说小殿下如今在九幽，过得如何了？”

“上古……”说起妹妹，玉照不由得叹了口气，“我也不知。前几日天启和月弥想偷偷去看她，都被白玦和炙阳拦下了。即便是我想见她一面，亦是困难。”她望着朝圣殿外的梨树，安慰自己道，“上古聪慧，只要肯用心，凡事都可做成。我们如今能做的，便是耐心等她回来了。”

她望着门外生机勃勃的梨花树，一袖挥出，拂去满园春意。

如此，便是千年。

忽有一日，下界山海忽然异动，混沌气息四处溢出。而朝圣殿中的玉照，在混沌气息中，做了一场梦——

清隽的容颜隐没在层层叠叠的梨花之后，玉照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那人白衣加身，纤尘不染，合眼依在树干之上，转瞬便是万万年。

她几尽是忍不住泪，连连滴落，轻声唤他：“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