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

夏莳明白他们在为何欢呼。

为了散去的危机阴影，为了来自奥瑟兰都城的援军。但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不见踪影的那个人。

坐在人声鼎沸的礼堂里，她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林染——就像她在信中的自白中说的那样，很少有合适的机会认真讲述关于自己的事。细算起来，夏莳对于这个所谓的“学生”可能称不上很了解。这个冒冒失失撞开木屋小门的孩子，含糊地报上了的姓名，而后陪着她走过了几乎半个世界。“学院”应当是林染度过童年生活的地方，然而她对待这里的人和事也从来都若即若离。

但雁过尚留痕，也许这座城堡的某处曾有过她的印记。

夏莳如果找不到……就由我来记住她。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仍在庆祝的学生们，凝视着空旷的走廊，一时无言。

还有什么被忽略的角落吗？

钟楼面向东方，俯视着苍翠的雪松林，有豁然开朗之感。夏莳仿佛听林染提过一次，这里是学院建筑群的制高点。

不过她此时才发觉从未在这里听见过钟声——而眼前的也并不是用来报时的铜钟。看形状是东方古国留存的礼器，原用于宣读政令时警示群众，后被赋予替天传道、教化万民的寓意，在近代更是与学堂和教师产生了直接的关联。夏莳不禁去细看木铎上的铭文，又因为读到熟悉的名字而噤声。

“很高兴能与你会面。”

来人从另一侧的台阶缓步登上塔楼。她的声音温和而沉稳——虽然是完全陌生的脸，但夏莳很快辩识出了几个小时之前指引自己的力量。女子的容颜称不上惊艳，但淡淡的笑意让她看上去可亲可敬。

她肩上站着一只猫头鹰，凝固的站姿得像个标本，只有转动的眼睛像个活物。

“我谨代表学院及奥瑟兰协会，感谢你的付出。”

夏莳不知我能否有幸，唤您一声老师？

女子颔首以示认可：“既如此，这就是一场私人谈话。我名沃茨基·索德，许久未见宁国来客，甚是怀念。”

这样的坦诚相见让夏莳有一瞬的失神，更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而微露惊讶。但不是因为其人闻名遐迩的著作，也不是由于广泛传颂的协会创始人事迹。

夏莳索德女士？师尊曾提起您的名号。

“我与云朝实乃生死之交。”索德望向平台中央安置的木铎，目光幽邃。“看来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为你感到骄傲。”

夏莳（低头）我还不具备与先师相提并论的资格。

“不必如此，宁国文坛也算后继有人了。寒暄就到这里吧。”

索德面露尴尬之色，从衣袋里小心地捧出一团蓬乱的白色卷毛，“还要替林染的冲动行为向你道歉……虽说我无意干涉情感纠纷，但这孩子我已经教育过了，还望……”

猫头鹰躁动起来，鸟喙咔哒一响，从毛团里抖抖索索地露出一双充满怨念的眼睛。

夏莳接过鸽子，感受着温热羽毛下有力的心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早就劝过她不值得为这些部众耗费过多力量，北海一役后我以为她记住教训了……行为实在是难以预料。等她情绪稳定了，身上的限制会自然解开，在此之前——”

夏莳读懂了对方的眼神。

夏莳（微微欠身）谢谢您的帮助，我可以先照顾她。

林染又把头埋进了厚厚的羽毛里，夏莳现在有点担心她会不会不慎把自己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