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对酌

　　折颜不说还好，一说白浅就立马感觉到胸口一阵闷疼，一股腥甜直往喉咙上涌。

　　白浅蹙眉，把那股感觉往下压。好在现在不是很剧烈，她还可以压下去。

　　魏无羡看到她骤然变白的脸色，立马撑起身子坐起来，握住她的手，道：“浅浅，怎么了？”

　　“没事。”白浅又扶着魏无羡躺下，扯出一个笑，自然地转过了话题：“江澄他们都很担心你，特别是你师姐。等你身体好点了，你可以去看看他们。”

　　好说歹说她也是四海八荒高山仰止的上神，在小辈面前，她自然不能丢份。

　　魏无羡显然被她说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略微有些失神。待回神过来了之后，江澄就站在了门外边：“醒了？”

　　“嗯。”白浅又为他掖了掖被角，刚想起身退出，给他们兄弟俩留一些单独相处的空间，不料魏无羡却抓住了她的手。

　　感觉到魏无羡的手微微汗湿，她不由得挑眉：这是近乡情怯了？

　　于是她也没走，乖顺地坐下来，顺便扶了魏无羡起来，还贴心地往他背后塞了个软枕。

　　“终于醒了你！”

　　还是江澄先开的口，神色激动，满是欣喜。

　　魏无羡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终于，他颔首轻笑：“是啊。”

　　“都过去了。”

　　魏无羡这一醒，几乎半个莲花坞的人都来看他，江厌离的莲藕排骨汤一日一日地给魏无羡灌下，硬生生地把他那只有二两肉的脸补回到了原来康健红润的神色。

　　看着魏无羡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白浅想着，自己是时候该收拾收拾包袱溜了。

　　这几日她的脸色都差得很，给魏无羡改命格的法术反噬极严重，诚然她是个修为还不错的上神，过去的十几万年里这副仙躯也受到不少的打磨摧残，早就与众不同，伤好得比寻常神快，却也不至于这样快。

　　她思考着，这样下去迟早会露馅，反正魏无羡余生平顺安稳，也遇不着什么大风浪了，那她是时候该回去十里桃林养养伤，顺便算算和毕方的老账。

　　于是这一天，她捏着玉清昆仑扇，蹑手蹑脚地要从她的厢房出来，不料从头顶飘来一阵清越的乐声，她下意识往上一看，却看见了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魏无羡。

　　魏无羡飞身下来，扔掉了手里那两片叶子，看着她，默然。

　　“咳。”白浅觉得甚是尴尬，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现在这个场面活像是在捉奸。

　　相对无言了好久，白浅抿唇，清了清嗓子，道：“这么巧啊，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

　　魏无羡显然没有什么心情回答白浅的问题，只是道：“一起去喝酒吗？”

　　白浅一拍脑袋：完了，这祖宗，该不会是遇上什么情伤了吧？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在外头受了什么欺负？不妨事的，你尽可以和我说，没必要借酒消愁。”

　　似是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魏无羡很是无奈地笑了，敲了敲她的脑壳：“想什么呢。你就说，去不去。”

　　白浅几欲冒火地捂住头：在狐狸洞被三哥他们敲脑壳就算了，现在还要背个小辈敲脑壳？不去，绝对不去！

　　过了一会子，她又想了想，心中的责任感还是迫使了她点头：“行吧。”

　　一把揽过白浅的肩膀，魏无羡带着白浅飞身上了屋顶，踩着屋顶的瓦片，往一个方向去了。

　　一路上，魏无羡为了防止白浅摔倒，一直都是保持着那个揽着她肩膀的姿势。不知是夜凉如水还是为何，白浅竟能够透过那身黑色布料感受到魏无羡的体温和心跳。

　　心口还一阵酥麻的感觉，老脸似乎还有点发烫，许是红了。

　　白浅的心里不可置信地重重一跳，复揉了揉自己的心肝：许是又魔障了。

　　“怎么了？”

　　魏无羡的呼吸吹在她耳旁，白浅有些招架不住，结结巴巴地道：“没、没什么，这个姿势，我、我有点不、不舒服。”

　　应当是夜色太深，她竟没有看见魏无羡嘴角意味深长的一勾。

　　虽然他很快就压下来了。

　　“那要不……我换个姿势？”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在他的嘴里说出来，平添三分暧昧。

　　白浅感觉自个儿脸颊上都快烧起来了，心跳加速如鼓点。

　　于是她又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和心肝——或许不止心肝会魔障，脸颊也会。

　　到了一个地方，魏无羡飞身下来，抄起附近的小铁铲子，挖了挖地上的土壤，轻轻松松地取出了一瓶白色罐子的酒。

　　白浅眼睛尖，看到了褐色土壤下面埋的一坛黑色罐子的酒，俯身自己拿起来了：“你还有这种酒？”

　　魏无羡略有疑惑：“并非是我的。”

　　白浅打开了瓶盖，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会心一笑：这可不就是折颜的手艺，四海八荒独一份的。许是当时他自己放在这，忘了拿回去了，倒是便宜了她。

　　“没事，这是折颜的酒，想是喝了也无妨。况且，你一瓶我一瓶，不正好？”

　　因着没有法力，白浅此时也飞不上屋顶，只能在下面小小地抿了一嘴。然而只是这么小小一嘴，一股浓郁的辛辣味道就从舌尖冲上了天灵盖。

　　“折颜真是……这次酿的酒怎么这么烈。”

　　白浅封起酒罐子，对魏无羡道：“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等回去了再喝。这酒有些烈，我怕我醉了，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很烈吗？要不我的跟你换换。”

　　魏无羡做势就要拿走白浅手中的黑色酒坛。

　　白浅急忙护住：“我都有些喝不了，你肯定更喝不了，你酒量哪有我好。”

　　再说了，他那酒味道也很不错，烈是烈了点，胜在新颖，深得我心。

　　不过后边这一句，白浅没有说出来。

　　魏无羡想了想还是依了她，带她回到了屋子里，一人一口地喝起。

　　喝了一两口，魏无羡突然低声道：“你会走吗？”

　　“什么？”白浅显然是没听清，又喝了一大口酒，辣得眼里水雾迷蒙，泪汪汪地盯着他。

　　魏无羡摇了摇头，笑起：“你还说你不会醉。”

　　“还不是还不是因为折颜的酒太烈了！”白浅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说话都有点大舌头，却还是为自己争执辩驳道：“我平时的酒量是很好的！”

　　“好好好，你酒量最好。”

　　听到魏无羡语气里明显的不相信，白浅生气了，扑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襟，猛然拉近他的脸，跟他鼻尖对鼻尖：“你别不信，我可是千杯不醉！千杯不醉！”

　　温软浪漫、带着酒香的气息散了魏无羡满怀，魏无羡喉结微动，真诚道：“我们浅浅的酒量最好了。”

　　一听这话，白浅心中终于满意了，笑得唇红齿白，见牙不见眼：“那是，我厉害，嘿嘿嘿。”

　　她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魏无羡看着于心不忍，准备要夺下她的酒壶：“别喝了。”

　　然而他这一番动作，让白浅误以为他是要跟她抢酒喝的，所以她立马“咕咚咕咚”地把酒往自己嘴里倒，弄湿了衣襟也不管。

　　没一会儿，那一瓶酒就见了底。

　　魏无羡扶额，眉心蹙起来：自己这真的是……不作不会死。

　　一瓶酒下肚，白浅感觉浑身都要烧起来了，浑身有一股噬骨的燥热，让她灵台混沌，无法分出一丝清明的神智思考。

　　她想也不想地，抱住了最近的冷源——魏无羡。

　　魏无羡很显然地被吓了一跳，看见她面色酡红，心里便晓得了大概是怎么一回事，推了推白浅：“浅浅，我去拿些水来给你洗一洗，你先放开我。”

　　他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没过白浅的脑子，而这抗拒的动作，落在神志不清的白浅眼里就是——最近的冷源要跑了。

　　白浅有些委屈，不知从哪儿来的委屈，眼中冒出了泪花：“连摸一摸都不让我摸吗？你怎么这么小气啊，我只是太热了……”

　　“那……就摸一下？”魏无羡心软了：“就一下，我一会儿给你拿点水来擦一擦。”

　　“你真好！”白浅眼里的泪花还没拭去，灿烂的笑容就已经浮现在她的脸上，“木嘛”一声，就亲上了魏无羡的脸颊。

　　“……”

　　魏无羡呆了。

　　白浅亲了之后就极没骨气地倒在了桌子上，魏无羡失笑，戳了戳她的脸蛋：“酒鬼。”

　　他似乎在想什么，顿了顿，复而补充：“难伺候的，酒鬼。”

　　白浅被他这么一扰，本来要睡觉也睡不着了，只抱着魏无羡的手哼哼唧唧道难受，无论魏无羡怎么扒拉都扒拉不下来，一扒拉她还要一副要哭不哭，扁着嘴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魏无羡没得办法，只能用一只手把白浅抱到了软榻上，伴着白浅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