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蓓外套都来不及穿,奔到房间门口便撞见这么荒诞的一幕。
她一贯疼爱的外甥女衣衫不整地躺在自己儿子床上,此刻正埋头哭着,地板上还躺着一块小小的布料。
少年就站在旁边,背脊挺直,像沉默的树。
任蓓气的发抖,来不及去问事情经过,不分青红皂白地便掴了少年一巴掌,力道很狠,伴随巴掌而来的是粗鲁的咒骂。
任蓓“你他妈就是个畜生!我真是瞎了心肝才把你养到现在!”
刘耀文没躲,挨下了这一巴掌,面庞冷硬。
任诉怡拼命挤出几滴眼泪,余光瞟到少年脸庞上清晰鲜红的巴掌印,可耻地抖动着肩笑了出来。
任蓓心如刀割,赶忙上前去安慰她。
任蓓“别哭了,小怡,别哭了啊……姨给你出气了。”
任诉怡仍然哭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好像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刘耀文冷眼看着两个女人抱作一团,脸上本该火烧一般疼,可心如至冰窖,整具身体都冷到了极点。
事到如今,他一滴该难过该委屈的眼泪都挤不出来。
任蓓没回头,但话是对着他放的,一个字像一把刃,不见血不甘心。
任蓓“你给我滚出去!死外边最好!祖宗十八代下来都没你这种败类!晦气!”
刘耀文“好啊。”
少年倏然抬起眼睛应她,唇边衔着讥讽的笑,脸上的红印没给他带来一丝狼狈,反倒是透出无妄的恣野。
刘耀文“也算是了了我爸死之前的愿望了。”
他以最无畏的语气说出最让人胆颤的话。
任蓓几乎目呲欲裂,涨红了脸骂他狼心狗肺恬不知耻,用尽力气去骂他那个早已死去的父亲,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没这两个害她一辈子不好过的罪人。
翻天覆地的吵闹过后,刘耀文提着一个黑色书包,孤零零走在桥道上,月光惨淡,影子被拖得很长,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
他回江宁也没带什么重要物件。无非是衣服,洗漱用品,还有没做完的习题册。
现在他包里只剩下几张化学卷子,还有身份证与银行卡,没一点负担。
他把家里的钥匙,以前初中用的父亲留下的单车钥匙,一并扔进废品站。连同所有该死绝的念想,都扔进腐烂的垃圾堆里,过了今晚,这些垃圾将被送去火化焚毁,不复存在。
那些咒骂的声音好像并未远去,融化在江宁上空,稀薄又窒息。
胃里好一阵翻涌,恶心感上了来。
刘耀文下颌紧了紧,转身便扣着石栏吐了好几分钟,晚上喝的那杯纯牛奶被吐得干干净净,但他还是感觉喉咙里像卡着什么东西不上不下,脑子里也嗡嗡作响。
他眼眶红了一圈,又弯着腰干呕起来。
可手掌按在心口处,摸到那颗小小的镌刻贝壳,他神智又慢慢清醒过来。
他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缓缓直起脊背,双目凝视着黑色的远山,心脏抽搐着缓下来。
那里没有灯。
这儿也不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