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园 蓝玫瑰与豌豆粒(下)

“小姑娘？”医生把换下来的绷带扔进垃圾桶，“之前招的园丁是个小姑娘，好像叫丽莎，但后来她辞职了。”

没有注意到奈布晦暗的情绪，医生小声嘀咕着：“伤口怎么突然严重这么多……”

辞职了？

隐约有点失落感，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那个小姑娘……丽莎，虽然没有过多的交谈，但是从被细心剪掉的玫瑰刺，每天留下的小纸条，还有偷偷把花放在窗外时不发出声音……这些不易察觉的小细节都可以看出她是个礼貌的孩子。

这样礼貌的孩子不会不辞而别，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消失。

担心之后逐渐升起一股烦躁，他在心里嘲弄谩骂自己：

这算什么，杀人不眨眼的雇佣兵一直挂念着一个小姑娘？

他除了任务目标还没有对谁这么上心过。

常年在社会最低层的黑暗里摸爬滚打，却被不小心照进来的一束微弱的光吸引。

那句话怎么说的？

见过阳光的人就无法再忍受黑暗，而是无比地渴望光明。

医生告诉他，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奈布决定去花园走走，一方面是散散心，另一方面是想看看这些给他慰藉的蓝玫瑰生长的地方。

温柔的阳光流淌在花园的每一片花瓣上，每一片树叶上，镀上一层灿烂流光。旺盛的生命力毫不吝啬地展示着，静悄悄的小路上落满了花，香气萦绕在鼻尖。

安静而活力。

他没有找到蓝玫瑰，只有正中央种了一大坛鲜艳夺目的红玫瑰。

也不知道那些蓝玫瑰是从哪里来的。

他正想着，一个绿色的小珠子蹦跳着滚到他面前。

是一粒豌豆。

奈布弯腰把豌豆捡起来，紧接着又骨碌碌地滚来一颗。

好像在指引他。

奈布顺着豌豆走，豌豆扔出的地方是花园的一个偏僻的角落，外面就是医院。四周没有人，但能看见紧挨着围栏的灌木丛在动。

他伸手扒开灌木。

一大束漂亮湿润的蓝玫瑰猛得出现在面前，熟悉的花香疯狂钻进每个毛孔。丽莎半个身子藏在灌木丛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弯弯地对着他笑。

她声音活泼地说：“希望你早日康复！好久不见，先生。”

“好久不见。”奈布不知道该说什么，事情突然的让他分辨不出来自己的感情。

快乐在他的胸腔里膨胀，他感觉自己欣喜得溢出来。

“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我？”丽莎从灌木丛中走出来，拍打着粘在身上的叶子，听到这话吐了吐舌头“我之前来这里是偷偷来的，没有告诉爸爸，爸爸发现后就把我带回去了。”

“……”奈布有些好笑，伸手把她头上的树叶摘了下来。

“我不是故意不辞而别的。”丽莎仰头看他，“我被带走的时候来不及，后来医院的人不让我进，我找很久才发现这里可以爬进来。”

“爬进来？”

“嗯。”丽莎点点头，“我要走了，以后不能在给你送花了，但是……”

她指了指花园：“你有时间就来这里转转吧，这里的很多花也是我种的。”

“好，你注意安全……”奈布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因为他看见少女踩着围栏，脚一蹬就翻了过去，轻巧地落在地上。

“先生，再见！”丽莎隔着围栏向笑着他挥了挥手。

奈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逐渐走出自己的视线。

他以为也许等到他攒够了钱，就能搬到这个小镇里来养伤，和丽莎再见面时她还会笑着送上一大束蓝玫瑰。还会告诉他：“你的眼睛很漂亮。”

“像蓝玫瑰一样。”

但在他被骗来欧利蒂斯庄园后，因为忍不了慈善家和律师的争吵到花园里时候。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修理花草。

一样的帽子，一样的衣服。

但她没有丽莎那样天真纯粹的眼睛，即使都是翡翠色，里面却多了很多复杂的东西。

那个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有一瞬间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那个从丽莎眼睛中倒映出来的自己。

带着冷酷与残忍，警觉地死死盯着他。

所有暴露的情绪被少女在一瞬间收好，换成一个伪装的笑：

“你好，我叫艾玛•伍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