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园 蓝玫瑰与豌豆粒(上)

奈布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别人，他床头的花是怎么来的。

干净整洁的病床床头放了一束蓝玫瑰，花瓣上还滚动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娇艳欲滴。

玫瑰的清香在房间里漾开，长久以来伤口的剧烈疼痛终于有了一丝安慰。

花朵旁边是他随身携带的军刀，因为每天擦拭而闪闪发亮的刀片曾经插入过许多人的咽喉和心脏，沾染过许多人的鲜血。

美丽与杀戮，用一种异样且奇特的方式并存。

奈布闭上眼睛。

戴着草帽的少女趴在窗外，把一大束新鲜的蓝玫瑰放在窗台上，小声对他说：“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他那时候怎么做的？

对危险敏锐的嗅觉使他不经大脑反应，迅速而粗暴地攥住她纤细的胳膊。

小姑娘翡翠色的眼睛像被搅乱的湖水，透露着惊慌，但却没有尖叫出声来，只是胆怯地注视着他。

干净的眼眸里让他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带着冷酷与残忍，警觉地死死盯着她。

苍白的脸上还有一对灰暗的蓝眼睛。

由于一直沉浸在血腥的任务里，太长时间没有看见过自己的样子。

陌生感与恐惧席卷全身。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声音把他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先生？”

奈布回过神放开了手，小姑娘白皙的手臂上立刻浮现出一道红色的掌印。

他突然有些局促，因为职业习惯伤害别人对他来说不是罕见事，打骂他都已经习惯了。小姑娘平静的态度反而让他感到不适应。

“你……”他斟酌着措辞，简单的词语此时不停在嘴里绕圈，过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为什么要送我花？”

“因为，”小姑娘揉了揉衣角，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说，“您的眼睛……和花的颜色很像。”

他怔住了。

小姑娘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话激起这位先生多大的情绪，还在小声补充道：“很美的蓝色。”

“像蓝玫瑰一样。”

后来，那个绿眼睛的小姑娘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过。但窗台上的蓝玫瑰却每天都会放，烂漫的花朵中夹着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用清秀的字迹写着她第一次见面时说过的那句话：

“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奈布把蓝玫瑰拿下来，冲空无一人的窗外轻轻笑了笑。

他从来都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熟悉这种被花香环绕的生活，被一个小姑娘默默关心的生活。

清幽的花香和那个活泼的小姑娘，用一种沉默又不易察觉的方式，悄悄地走进他的生活。

以至于他最近现在常常看着窗外发呆。

窗台上好久没有放过花了。

上次送的那束玫瑰已经快枯萎了，花瓣的边缘翻卷着，微微泛黄。很久没有做过的噩梦再次卷土重来，战友的音容笑貌和敌人的惨叫声使他几次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大汗淋漓，后背都湿透了，伤口被汗水浸入，痛得他紧皱着眉头。

就在强忍着痛苦时，他居然还神游去想另一件事：

自从遇到过那个小姑娘和她的花，就再也没做过噩梦了。

可是她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