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变化

十月中旬，酷暑的炎热终于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凉意将我从困乏和对汗水黏腻的厌恶中解救，山东的水患和瘟疫得到缓解，那位“替死鬼”楼春先生业已返程入朝。

正如赵策所料，朝堂中的老狐狸早已获悉皇帝舅父燕国公与辅政大臣吴疆之间贪污受贿的消息，纷纷上奏要求处置燕国公。然而皇帝老神在在，凭借一番颠倒黑白三言两语“洗清”了燕国公嫌疑，下定论道是楼春知法犯法，并下诏将他押解回京当面审问。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皇帝要保舅舅，吵嚷处置之声逐渐停息，然而这并不足以堵住其余辅臣的嘴，他们再次于朝堂上恳求皇帝严查严判，以正国法。

陈泰要说这楼御史还真是福泽深厚，仅凭那三寸不烂之舌便让咱们陛下赦免了他，还专门放在徐侯身边参务，今后前途可观呐。

跟随皇帝身边的老内官陈泰因着太后亲信缘故受封中常侍，陪同皇帝上朝及管辖宫内内监事务，我们女官不能正儿八经上朝侍奉，有什么想知道的八卦都常去他那里打听。我朝对于把控后宫知晓政事并不严格，他平日里随和好相处，什么时候都是捧着一张笑脸，可当我们再次向他询问楼春的案子，陈翁却是讳莫如深，搪塞了过去。

皇帝乳母韩国夫人李氏你们这些年轻不知事的，往常人家多叫你们几声好孩子，还就真以为人家把你们当亲生子看待？他是太后那边的人，你们服侍的是皇帝，如今楼春这事八成是太后讨不了好，否则他为何要三缄其口？

不愧是在宫里生活了多年的老人，看事情更透彻明了几分。其实不止我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只是大家伙都不自信，都不愿先说出口。现如今得了韩国夫人一通训斥，反倒将大家的话匣子打开了，私底下都在猜测到底太后吃了怎样的暗亏，四位辅臣伤亡几何。

我们的揣测在几日之后得到了证实。皇帝终于从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时间到昭阳殿用膳，这起贪污案成了夫妻俩茶余饭后的谈资。碍于赵策对母亲参政的反感与无奈，皇后很少问起政事，然而今天是皇帝主动提起，他看起来兴致勃勃

皇帝赵策楼春果然是堪用之才，在山东半点也没落下正事，徐道嗣这个河南道大行台，凭着积年的一些军功在管辖之地为所欲为，还真当我不知？平日里掩藏的再好，御靖司也不是吃白饭的，加之天灾，蛛丝马迹自是有迹可循，吴疆理亏，徐道嗣欺君，保下一个楼春，倒也不那么艰难。

皇后温柔地为躺在她膝上的丈夫推拿按摩，接着他的话道

皇后窦暧太后要保弟弟，自然是执意处死楼侍郎，可吴疆自知燕国公有替死鬼他儿子可没有，必然不会贸然指认楼春罪行，陛下虽动不得徐侯，可这也无疑让楼春卖了徐侯一个好，还剩一个杨司空，是个见风使舵的主，贪污受贿必然是轻轻揭过，无非是吴疆两个儿子停职罚金罢了，楼春治理灾情有功，将功抵过，恭喜陛下又添一臂。

皇帝赞赏的看了一眼妻子，随后又嗟叹

皇帝赵策虽说保下楼春，可我实是不甘心这般轻易放过那起子藏污纳垢的小人，可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皇后停下手中的动作，坚定地看着丈夫

皇后窦暧陛下聪敏过人，又忍耐了这么多年，相信厚积薄发，必有乾纲独断的一日。

皇帝赵策乾纲独断

皇帝喃喃自语，眼神悠远深邃

皇帝赵策是啊，朕苦心孤诣这么多年，绝不允许任何人阻碍朕的步伐。

我明白皇帝的意思，他在今后的日子里重用与他志同道合的楼春，君臣默契必然能成就一番事业。可那朝中的四大辅臣也不会善罢甘休，皇帝能保住楼春，他们也必然会使出浑身解数逼迫皇帝弃车保帅，君臣斗法往往都是你死我活，皇帝不想当傀儡，而他们也渴望权利，太后明白儿子终究不会甘愿被自己操控，这场博弈拉开序幕，这是成年的帝王第一次向他的臣子们发起挑战，不管为了什么，我希望他能胜出。

——————————————————————————————————————————————四大辅臣:皇帝舅舅燕国公卞禀，鄢陵侯徐道嗣，杨司空，梁国公吴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