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绍甫番外·当时明月在（2）

孜临几乎是不留情面地拒绝他的好意，拒绝他送的糕点，令他有些受伤。

她说，她不爱吃甜食。可他明明记得，七岁那年他们一同随大人去嘉宜湖边游玩，他不慎打落了她带去的一盒精致糕点到水中，被她用小拳头追着打了半天。

他慢慢发现，这个俞孜临，的确与他印象中的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不甚相同。

十几岁之前，他们一直是厮混在一起的。他不记得大人们所说的，他们还蹒跚学步时就曾互相牵着小手小心翼翼走动的事。那时候还太小，记忆遁入虚空早就不复存在。

在他记忆里，他们的初见，是在林家。

那时候俞佩衡领着这个妹妹来自己家玩儿，哥哥只问候了一句“知乐又病了？”，两个大孩子就偷摸溜出去摸鱼掏鸟蛋什么的，留下他们两个小豆丁在院子里不知道玩什么好。

她那时一张圆圆的小脸，没有褪去婴儿肥，笑起来两个梨涡落在细瓷似的肌肤上，玉雪可爱得像过年时候家里摆的祈福娃娃。

他生得腼腆，不会搭话。反而是哪个小女娃娃撑着脸打破沉默。他从前只晓得“人小鬼大”这个词适用于自己的哥哥和佩衡兄，俞孜临一开口滔滔不绝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见识着实还是太少了。

“你是说，你以后想当大夫？可是，女孩子没有当大夫的。”他听她东拉西扯一大堆，说道人生志向，终于能插进一句话。

“我当了大夫，才能时时照料我姐姐。我姐姐那么好的人，不该总是待在屋子里不能出来玩儿的。丢个沙包都有人拦着，讨厌。”

她一边无意识地捻着一片小绿叶，一边鼓着小脸念叨。

“你很喜欢你姐姐？”

“当然，我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那我来当大夫罢，我哥哥说，为医者，悬壶济世。我以后行医救人，让你姐姐，你家人我家人，都……都长命百岁！”

他一向木讷不善言辞，从未想过自己能说出这些话。

这算不算是一种承诺？

他不记得后来俞孜临究竟如何回应他，可他记忆里，她一身水蓝色的小裙子，在院中跑动摇曳裙摆，身上散发着沈丁花的淡淡香气，是他童年里一道无法抹去的风景。

他后来的确对行医很感兴趣。虽则碍于家族门楣的缘故，此生此世他绝无成为一个大夫的机会，可作为一项爱好也没什么不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爱好歧黄之术，究竟是本性如此，就像他本性中的腼腆，还是因为那年清明雨后，他和孜临说的那些话。

其实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必要追究了。

这世上的事，总是一格牵着一格，步步紧扣，有因有果。

譬如荀巨伯对医药感兴趣，是为了思慕的女子从小行医施药，是个女神医。

譬如他林绍甫，对医药之类感兴趣，大概是因为他牢记着童年时代雨后满地杏花碎瓣中的一个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