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故地重游

南宫皓左右分开厚重的门帘，一拱手对洛峰口称:“一别多年，少将别来无恙。”

　　待南宫皓走到切近，洛峰有些诧异，他是认识南宫皓的，他身有不周，是个跛子，就是因为如此才不被南宫世家重视，如今再看他行动自如与常人无异，不免好奇:“是啊，许久未见大公子倒是神采奕奕。”

　　平心而论，南宫皓整个人剑眉星峰眼窝深邃，棱角分明一看就是工于心计十分精明的人，仅仅用英俊形容他还不够准确，他是那种会让你心生戒备，很危险的人。怎么说呢，南宫皓看起来更像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将，至少比洛峰更像个将军。

　　“少将军取笑了，久病之人，不过是仰仗大夫妙手回春，勉强行动自如，不能跟少将军一样建功立业了。”

　　“早就听说大公子网罗天下名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神医毕竟不是神仙，顶多是看起来体面一点。”南宫皓摸了摸洛峰挂在墙上的弓羡慕的说:“身为男儿，不能骑马射箭，不能习武……”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大公子宅心仁厚习得医术济世悬壶，一样受万世景仰。”

　　两人寒暄了一阵，洛峰不住的叹气。

　　“少将军可是有烦心事？”

　　洛峰毕竟年轻气盛武功高强不假，可是缺乏江湖经验。南宫皓本是顺嘴搭音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大吐苦水。

　　“大公子有所不知，小弟初来乍到，手底下的将士颇不服气，有心整顿可是法不责众，更何况人家不服气也是情理之中，骤然来一个生面孔，一时之间他们难以接受我也明白。只是这将军之位是陛下敕封，又不是我……哎，真是难死小弟了。”

　　南宫皓只是不以为意的一笑。

　　“大公子因何发笑？”

　　“没什么，少将军未免把事情看的太严重了，依在下愚见，这事儿很好处理。”

　　“哦？还请大公子不吝赐教。”

　　“依少将军所言，裴家军骤然和洛老将军的旧部整合在一处，心不齐这是在所难免，可是现如今只是驻守边关而非上阵杀敌，军心不是最重要的，就算他们对你不满，可是军令如山，少将军只需要让裴家的人去各个关卡布防，把裴家的人分散开，会好上许多。”

　　“有道理。”

　　“再者，少将军一定要对所有人明说，守护边关可是最重要的一道防线，北蛮虎视眈眈烧杀抢掠，若是只是因为不服气，而怨怼懈怠，那就是对国、对家的不负责任，这些将士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都有父母妻小，他们不会拿一家人性命冒险的。他们也知道这道防线意味着什么！”

　　洛峰连连点头，南宫皓继续说:“此外，对您父亲的旧部下，尤其是在军中颇有威望的老将一定要推心置腹，礼遇有加，即使是看你父亲的面子，他们也不好太为难你。少将军知道军营里同吃同住也是最容易建立感情的，如何让原本就可以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忠心耿耿，这可是一门学问。”

　　“大公子一席话让我醍醐灌顶。”

　　“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算不得什么，只是少将军，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粮草衣物。能吃饱穿暖军心也不会如此浮躁。”

　　“这倒是真的，没有什么比在这种鬼地方忍饥挨饿还让人心里没底的了。多谢大哥提点，小弟有个不情之请，不如您就留在军中助小弟一臂之力！”

　　“这……我这样的人留在军营里岂不是拖大家的后腿。”

　　“大公子何必自谦，大哥心思缜密看问题一针见血，至于安全问题大哥更不必担心，小弟拼死也会护您周全，您意下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再推辞岂不是不知好歹。”

　　有南宫皓这样的人留下来帮他，洛峰心里也算踏实不少，他立马三千里加急上奏折跟陛下要粮草。

　　宣政殿

　　这天夜里燕云祁就收到了洛峰三千里的加急文书。

　　一灯如豆。

　　燕云祁披着一件寝衣就在这里思索对策:“还真会找时候伸手啊……”

　　燕云祁这边才从满朝文武牙缝里抠出来的粮食，洛峰就闻风而至了。

　　反正粮食始终是要送到边关的，只是这主事之人应该作何选择？

　　天色微亮，燕云祁就秘召南宫袭商议对策。

　　“边关告急，朕需要可靠的人手运送粮草，卿家有何建议？”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董副统领为人可靠忠勇可嘉实为不二人选。”南宫袭一本正经的回答。

　　燕云祁默不作声，只是右手手指有一搭无一搭的在书案上敲击似乎不太满意。

　　南宫袭不是傻子，若论人选，那自然是阿刕最为合适，一来她熟悉边关地形，以及来回路线，二来她那身武功更是常人难及。更何况她死士出身必定会想方设法瞒过所有人的耳目，这样不会有人路上打粮草的主意……

　　只是他有他的私心，阿刕好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离开，眼下又要派她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他哪里舍得，他入京也有些日子了还未见过她呢……

　　只是如今她不是十一了，她姓南宫了……是自己上了族谱的妹妹了……

　　“不知陛下可有中意的人选？”

　　“要说人选，令妹当之无愧。只是朕也知道这有些不近人情，一个女子要她承受如此辛苦，只是凡事有能者居之，卿家意下如何？”

　　“陛下圣明，阿刕定会不辱使命。”

　　“待她回来，朕会好生嘉赏她，不会薄待了有功之臣的。”

　　“微臣替阿刕先行谢过陛下。”

　　“将有了，这兵如何抉择？”

　　“以阿刕的性子，必定会挑选那种不会引人注意的身手敏捷之人。以微臣愚见，不防兵分两路，一路派普通的兵丁带一些沙石之类上路，若是有人打粮草主意陛下也可以将这种居心叵测的人一网打尽。”

　　“也好，爱卿去办吧。”

　　“臣告退。”

　　京兆尹

　　南宫刕接到这份命令的时候难得神色认真，她在边关三年，知道那里过得多么节衣缩食，这些粮食衣物有多么重要。

　　南宫刕这边正拿着圣旨怔怔的出神呢，这边就有兄弟凑过来恭喜她:“六儿啊，好福气啊，陛下钦点的押运官。”

　　“是啊是啊，做了押运官就能脱离衙役这样的贱籍了。”

　　“那，你们随我一起去吧。”

　　南宫刕挑了七个身形体重武功都差不多的捕快跟自己押运粮草。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一路可不是游山玩水，辛苦着呢。”

　　“您放心。”

　　南宫刕脑海中飞速运转路应该怎么走，官道平坦，好走一些也能有投宿的馆驿，小路就难走的多了，风餐露宿。

　　只是大路虽然平坦，也容易引起一些亡命之徒的注意，此次粮食比人命都重要。可不能办砸了。

　　她微笑着:“辛苦哥几个装车。咱们三天后出发。”

　　她挑了两个人，半夜悄悄地就在米里面掺了沙子……

　　“不是，你，你这是做什么！”

　　“有沙子泥土，洗洗还能吃，若是被人惦记了去得不偿失！”

　　“这要是被发现了在米里面掺沙子，有几个头够砍！”

　　“所以啊，这事儿东窗事发的话，我是主谋你们是从犯，都难逃一死。”

　　“……”

　　“你，附耳过来。”

　　南宫刕叫过一个人，安排他们去找一个可靠的镖局同样说是往边关运送粮食。

　　“行倒是行，只是……钱谁出。”

　　南宫刕坏笑了一下。

　　第二天，南宫刕塞了一百两银子给那个兄弟让他去镖局办事儿了。

　　剩下的几个兄弟凑在一起:“六儿这是有点歪的邪的，这钱从哪搞出来的？”

　　“谁知道了……”

　　“别问那么多了，干活吧。”

　　“就是，明天就要出城了。”

　　傍晚，南宫刕回去的时候，萧艾已经在她门口等候多时了。

　　“郡王。”

　　“六姑娘，听说你要去……”

　　“嘘！”

　　“这种事儿，怎么能随便乱说隔墙有耳。”

　　南宫刕把手按在萧艾嘴巴上把他拽进院里，萧艾整个人脸都红了。

　　“委屈你了郡王，不过谁让你口无遮拦，这也不能怪我不是。”

　　南宫刕看他脸红以为是自己下手太给他重憋的呢。

　　“六姑娘，你要出远门，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些梨清热解渴，你带着路上吃吧。”

　　“……清热？大哥，你不是不知道我往哪边走吧。”南宫刕拿起个梨在自己袖子上蹭了蹭不客气的吃了起来:“不过谢谢你来看我。人情我记下了，回来我请郡王喝酒。”

　　“六姑娘……六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亏我还以为六姑娘起码当我是朋友。看来姑娘是把我当登徒子一样防着了……”

　　“当你是臭流氓就不吃你的梨了。怎么说你也是我大哥的朋友，他看人的眼光不至于那么差。”南宫刕含糊的说。

　　“那，这样吧，郡王长，姑娘短的听着实在生分，不如你称我小艾，我唤你阿刕如何？”

　　“不好吧……”南宫刕皱眉。

　　只见萧艾拿出一个包袱笑得纯良:“这一路辛苦，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给阿刕带些肉干……”

　　南宫刕如一阵风刮过，夺过肉干:“上道儿，我认你这个朋友了。别说做朋友了，回来拜把子都行。”南宫刕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个给你。”萧艾从袖子里掏出一对骰子。

　　“呦，这倒稀罕，我还从未见过通体红色的色子呢。”

　　萧艾但笑不语。

　　他没说那骰子是他去矿山捡的红玛瑙只不过那是原石不值什么钱，而这骰子是他亲手打磨的，比不得外面的细致。

　　“行，这下路上不会无聊了，老子非把那哥几个赢的裤子都提不上！”

　　“路上小心。”

　　“得嘞。”南宫刕冲他抱拳。

　　出京那天南宫刕老神在在的坐在押送粮食的车上，那筐梨也在，南宫刕不吃独食，打算大伙分分，赶路万一没水了还能解渴。

　　那哥几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还抱怨:“这一大清早的，老六你就坑人吧你。”

　　“就是就是。”

　　“赶不上牡丹花会了……”

　　“老六你怎么穿这么厚……”

　　皇宫内院

　　南宫袭正心事重重的在宫里巡逻，他心里挂念南宫刕，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城去的，消息一点都没透出来，当他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见她一面时，却早已人去楼空了。

　　他知道南宫刕武功高，毕竟自己父亲都说她是可造之材，可是若是她一个人往返与京都边关他还不那么担心，带着粮食和那么多碍手碍脚的兵丁，反而是拖累。

　　他心思不在这，脚下的路也越走越偏，身后跟着的一对护卫也不敢吭声，就这么跟着。

　　南宫袭回过神时一抬头，看到几个穿的破旧的女人在那里种花，有一个瘦弱的宫女儿离一堵年久失修的墙不远，看那墙马上就要塌了，南宫袭马上就把人带离了危险区。

　　“小心……”

　　他刚刚带那个宫女儿离开，那墙就轰的一声塌了。

　　被救的宫女儿更是一阵后怕，她怯生生的缩在南宫袭怀里，双眼直直的盯着他看，眼睛真是一眨不眨……

　　南宫袭松开她的时候，还不小心扯坏了她的衣袖。

　　“唐突姑娘了。”

　　“你，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一边有个中年妇人急吼吼的把瘦弱的宫女儿挡在身后。

　　“吾乃禁军统领南宫袭——并非有心冒犯只是今后诸位还是莫要立于危墙之下，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运正好有人搭救。告辞。”南宫袭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中年妇人看瘦弱的宫女儿没什么大碍也就放心了:“月儿，以后可要当心啊。”

　　“娘亲放心吧，女儿没事的。”

　　这边心情低落的也不只南宫袭一个人，陛下也是心思惆怅。

　　本以为好不容易运送粮草的事情得以解决，能够松一口气，今天却收到了陈留郡公洛川的信件。

　　这信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感谢天恩，愧对陛下云云，燕云祁有些烦闷的看到最后一页，寥寥数字那是洛凝的字迹，青灯古佛，愿与君绝。

　　“好一个愿与君绝啊……”燕云祁怅然若失，他本来以为洛凝不过是闹脾气，可是他怎么忘了宁折不弯的洛凝怎么会跟他撒娇闹脾气，他们永远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谁都不愿意低头。

　　彻底失去她了，他又无法如她一样决绝。

　　燕云祁暗自神伤，就听太监尖锐的一声，贵妃驾到……

　　燕云祁收起来书信打起精神来着来人。安若轻松自然的对陛下说:“臣妾做了甜点，陛下要不要尝尝看？”

　　如今各宫节衣缩食，安若看燕云祁也消瘦了不少，特意做了桂花米糕，说起来这东西做法也很简单，把大米和花生泡软然后打成糊状，放入模具隔水蒸，出锅后淋上一些桂花碎，简单可口。

　　“陛下尝尝看。”

　　安若把点心送到他嘴边，燕云祁望着他说了句:“后位空悬多日，后宫众人蠢蠢欲动，也该是时候宣布六宫之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