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蛙声、钟磬之声都盖不过孩子的哭声。夏季闷热,小元熹身上居然长了几个小红点,这孩子娇贵一点痱子就啼哭不止。
安若素来浅眠,本就燥热的天气胃口不好,精神不足,再睡不好,再好脾气的人也变得暴躁。
“怎么又哭了……”安若已经被吵醒三次了,她也没什么力气最后只是小声哼哼了几句,有些撒娇的意味。
小雪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抱怨:“养孩子可真是苦差事。”小雪对这个孩子可没有那么喜欢,又不是安若亲生的。“还是苏娘娘好福气,管生不管养,孩子长大了还是要认她这个生母,否则就会被指责不孝,良娣,奴婢想想都觉得委屈,都说血浓于水,这孩子长大了肯定跟亲娘是一条心的,咱们这不是替他人做嫁衣么!”
安若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我现在不管这么多,就希望这小祖宗别再哭了。”
“今年是比往年热了些,大人都闷得难受,更别说这么小的孩子了。”小雪祈祷:“要是能下一场大雨就好了……”
“真羡慕夕颜,体寒如冰,根本不怕暑热。”
突然,安若屋里的窗户有了响动。吓了小雪一跳:“良娣……不会有贼吧?”
“有贼,采花大盗。”诗如瑾轻飘飘的落地,唇角上扬模样醉人。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还不是为你排忧解难。”诗如瑾得意的念动咒语,这屋里不一会儿就变得凉爽。
“冰?”小雪瞠目结舌
“小小把戏,博二位美人一笑。”
小雪看向诗如瑾的目光变得崇拜:“诗公子真厉害,诗公子就是那种总会给别人惊喜的人呢。难怪良娣都对您赞不绝口。”
“哦?是吗!”
“别听那丫头胡说。”安若嗔怪道。
小雪目不转睛的看着讨安若开心的诗如瑾,满心都是羡慕。太子那么喜欢良娣,诗公子到现在都不放手,可见多么长情。若是她也能拥有这样的感情,该是多么幸福,若论容貌,那不是吹牛她绝对可以和良娣平分秋色,所以往日她再张扬跋扈也没有人舍得苛责她,她的相貌也是让她无往不利的。她忍不住想,她伺候安若这么多年从未开口求过她什么,她喜欢诗公子,良娣应该会成全吧。反正良娣和诗公子再无可能,诗公子还能一辈子不娶吗?与其便宜别人,不如成全自己的心意。
诗如瑾走后,小雪满怀欣喜的求安若,她头一次郑重其事,跪下虔诚的叩头:“公主,小雪有一事相求……”
安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这丫头所求之事她大概心中有数,毕竟她看诗如瑾那种眼神,安若还不至于一无所知。这丫头终于沉不住气了……
“公主,小雪从小和您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就连沈娘娘都说拿我当半个女儿,从小到大,小雪也没求过您什么……”
安若目光如炬:“不必拐弯抹角,有话直说吧。”
“小雪知道,公主和诗公子之间情义特殊,可是,您已经是太子府的良娣了,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你们这样不是自欺欺人吗?对太子,对诗公子都不公平,诗公子早晚也是要娶妻生子的,您当初不也是说过的嘛……求公主成全,小雪一定会对诗公子好的。”
“情之所钟,两情相悦多么难能可贵,你自己去对诗公子表明心意吧,他同意,我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
话说,有人官场失意情场得意,这郭梓翔最近算是艳福不浅,没想到苏颜那个小娘们儿看着贞烈,没想到那么容易就被勾搭到手了。
“这女人啊,还真是没脑子。”
梁凉看郭梓翔那意犹未尽的脸,也是一副猥琐的样子凑过去:“这是去哪个窑子潇洒了,还是找哪个相好的了?”
郭梓翔把那天的情况添油加醋的跟梁子说了一遍,显摆着。
“啧啧啧,看你这德行。好白菜都被你拱了。”
“去你的啊,说谁是猪呢?”
“那小妞长得怎么样?”
“挺水灵的,怎么,你也想尝尝?”郭梓翔挤眉弄眼的问。
“你们不都谈婚论嫁了么,朋友妻不可欺。就算欺负,也要等你不在家啊。”
“哼,谁会娶她,不过是为了稳住她罢了,谁知道这小娘们还贴上来了,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什么时候带给哥几个瞧瞧啊。”
“放心,她正做着当官太太的美梦呢,还怕她不来?”
正午时分,郭梓翔他们正好换岗吃饭,谁知苏颜就挎着小篮子过来了。
“那个,那个穿蓝衣裳的就是。”郭梓翔突然用手肘捅了捅梁凉。
“可以啊,盘靓条顺模样还挺浪。”
那苏颜挎着小篮子是打算出城买些新鲜的山货,城内和城外只是一墙之隔价格居然能差出一半来。她衣着虽然普通却很干净,头上别着素净的小兰花,透着一种娇俏。她顾盼左右似乎是在找人。
梁凉暧昧的一笑,推了推郭梓翔:“小美人来找你了,快去啊。”
郭梓翔故作不知,装模作样的拦住她的去路:“例行检查……呦,是你啊,小娘子……”
苏颜看了他一眼,飞快的低下头。
“呦,暗送秋波啊。”那天郭梓翔糟蹋了她之后,非要送她回家,还说过要求娶的话,还给了她一块玉佩,成色还算不错,不过她也不是傻子,也偷偷打听过这号人,这不十几天她才得了消息,想来确认那个登徒子是不是真的官。
“光天化日,我就不信你敢胡来。”苏颜白了他一眼,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他的毛手毛脚,然后就随他去了。
“娘子,还真是让人想得紧啊。”
“呸,你口口声声叫人家娘子,那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娶我。总不至于让我跟你这么偷偷摸摸的吧?”
“我说话算数,一定会娶你,并且是正妻,我夫人缠绵病榻多年,等给她料理了后事,就娶你过门。”郭梓翔从袖子里取出六钱银子塞给苏颜:“这个月刚发的月俸,别吃野菜了,瘦了我会心疼的……”郭梓翔舌灿莲花,算是彻底哄住了苏颜。
梁凉在不远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苏颜走了以后佩服的对郭梓翔说:“可以啊,有手段啊,六钱银子就能有这么个小浪蹄子夜夜相伴……啧啧啧。”
“还有一块玉佩。”
“你还有这好东西呢?”
“当初押解燕云裕,你别说你没捞到好东西。”
苏颜走后,买了些米面就回了家,还没进院子她就听到自己的母亲高门大嗓的训斥自己的儿子:“赔钱货!家里金山银山够你这么败吗?今天打个碗,明天是不是要上房揭瓦!”
“外祖母别生气,宝儿不是故意的。”
“老娘养你们有什么用!苏茉那个小贱人攀高枝就不管家里了,没有老娘把她养大还有她飞上枝头变凤凰?颜儿,你这趟去太子府,怎么什么也没带回来?不是说她在太子府不错嘛?”
“娘,您也说了,她有了依靠六亲不认了,怎么肯管咱们的死活?更何况她还说过您苛待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没用的东西,你不会闹吗?闹她个没脸见人,她不管咱们你还能让她好过!非要老娘亲自出马!”
苏颜脱口而出:“娘,妹妹说,你要是去闹,她,她就找人打断您的腿。”
苏颜知道自己的母亲欺软怕硬,这么说无非就是虚张声势,她总不能说自己勾引太子不成被赶出来了吧,母亲知道了免不了一顿好打。
“滚滚滚,丧门星看到你们老娘就头疼!”苏颜的母亲骂骂咧咧的就进了屋。
苏颜偷偷领着儿子出去,用郭梓翔给的钱给孩子买了肉饼,买了一只油鸡腿。自家老娘太抠门了,孩子吃的饭几乎不放油,放油也是用筷子沾一下在菜里一搅,就这样母亲还是变本加厉的让她拿钱。
太子府。
小雪在自己的屋里正发脾气呢:“良娣这是什么意思,说的这么模棱两可,明明就是良娣一句话的事,弄得这么复杂,要我说就是良娣自己得陇望蜀!”小雪气愤的摔枕头!“大不了我自己去找诗公子!”
小雪收拾了东西,女扮男装,一身素净的圆领袍,头上戴了帽子,赌气的出了太子府。可是走了挺远她突然想起来,她只知道诗公子住在城郊紫竹林,可是具体方位她就不知道了,那时候她受了伤,怎么去的都不知道……她一边走,一边想跟着乱哄哄的人潮想要出城。突然,一只大手拦住她的去路。
“例行检查。”拦住她的人居然是郭梓翔。
那郭梓翔早就注意到她了,虽然小雪是男装打扮,可是郭梓翔当初跟燕云裕整日在脂粉堆里摸爬滚打,是男是女他还能看不出来?
“你干什么!”
郭梓翔在小雪的肩上,臀上拍了拍惹得她尖叫。
“这位小哥,请你配合检查。”
“你不过就是一个看城门的,检查什么!”
“路引书信,有没有违禁品。”
“你……”
郭梓翔状似无意碰掉了她的帽子……“原来是女扮男装,光天化日你办成这样又拒绝检查,你该不会是哪里来的细作吧!拿下!关进大牢。”
“你敢!”小雪有些害怕
郭梓翔见吓唬住她了,就凑近了一手搭在小雪腰间磨蹭在她耳朵吹气:“你听话,我保你不会有事,否则……大牢里可不是你这样娇滴滴的美人该去的地方。”
小雪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狠狠地推了郭梓翔:“你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太子府安良娣身边的掌事女官!”
“原来是良娣身边的人,难怪如此美貌。不过,不能因为你美貌我就徇私吧,这样吧,我派人去太子府核实你的身份,姑娘在这里等等如何?”
小雪默不作声。
“这里日头大,晒坏了姑娘的冰肌玉骨,不如去那边的凉亭里等着……”
“我不去!”小雪不傻,跟他去那不就是羊入虎口。“我是出去替良娣办事的耽误了你担待不起!”
再说苏颜,领着孩子出来走了走买了点东西,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不知不觉她就领着孩子走到了城门这里……她领着孩子探着身子往郭梓翔那里看,似乎他在和什么人纠缠。
“娘亲,你在看什么?”孩子扬起天真的脸。
“没,没什么。娘带你出城去做身新衣裳好不好?”苏颜这倒是没说假话,洛阳城内卖的都是丝绸,几乎没有卖粗布的,少有的几家成衣铺也比城外的铺子贵的多了。苏颜带着孩子,挤到了郭梓翔那里。郭梓翔心里道真晦气,这眼看到手的鸭子飞了。不过他也懂得权衡,总不至于鸡飞蛋打。
“出城吧,看在良娣的面子上,你去吧,以后记得带凭信。”郭梓翔煞有介事的说。
小雪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呦,这不是小娘子么……这是你的孩子?”
苏颜不看他抱起孩子就要走,却被郭梓翔拦住:“梁子,带孩子吃点小点心去。”
梁子心里骂到真会装蒜。
“小娘子吃醋了?”
“躲开,谁吃你的醋,不要脸。”
“口是心非,不过我可真真是冤枉的。是那女人勾引我……若不是看她眉眼有几分像你,我才懒得跟她说话呢。”
“得了吧,那姑娘那么美貌,谁信你。”
“脸蛋儿是该不错,可是干干瘪瘪的哪有女人味儿,哪里有娘子那么有风韵……”郭梓翔见没人注意他,居然在苏颜的胸口揉了一把。
“光天化日的,你干什么……”
“那等夜深人静就能跟娘子成其好事了是吧?”
“我儿子还在呢。”
“那有何难,我让人送他回去。”
“我还说给儿子做新衣服呢。”
“做,给他做绸缎的。”
小雪满腹委屈的跑出了城,她在郊外走走停停,天都黑了也没找到那间小屋。
“诗公子,你在哪啊。”小雪走的脚都痛了,没办法她只能丧气的一瘸一拐的先回太子府。她回到城门的时候心里一突,不会在遇到那个登徒子吧,她壮着胆子试探的走了几步,看城门留了一个小缝马上就完全关闭了,只有一个看守鼾声大作,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却听到一旁的草丛有声响……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草丛里郭梓翔急不可待的扯坏了苏颜的衣裳,就把人仰面按在地上,草丛里有草棍扎的苏颜背痛。
“你,你弄疼我了。”
“小心肝,想死我了。”
“有,有人……”
“你放心,不会有人来的,一杯倒被我用酒灌倒了。”郭梓翔也是浑身酒气,在苏颜身上乱亲乱啃。
小雪毕竟是个闺阁女子,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俏脸一白差点惊呼出声,突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那人竟是夕颜,好在她及时出现带走了小雪。
“良娣让我出来寻你,太平点!”
金陵郡王府
南乔带着小点心去探望邓染,萧艾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她拴不住萧艾的心,邓染也做不到,就连邓染怀着他的骨肉都会被抛在一边!邓染这几日喜欢吃酸的,所以南乔买了些酸枣糕给她。
“给王妃请安……”邓染唯唯诺诺。
南乔看着她,总还是有几分同病相怜的。
“你也是个懂事的,郡王这次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邓染一愣,犹豫不决的问:“王妃,您都知道了?”
“你倒是好心替他遮掩,可是他可曾有半分替你着想?你为了酒楼为了府里的生计不惜抛头露面,可他呢……”
提到这件事邓染并非完全毫无芥蒂:“王妃,并非奴妾自私善妒,可郡王这明摆着是羞辱奴妾,若是郡王有红颜知己,奴妾怎敢阻拦,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只是,那女人不过是个乞丐……郡王心里,奴妾和孩子比不过一个乞丐?”
“她可不是什么乞丐,她就是我身边吃里扒外的叛徒,南乔。”
“就是她勾引郡王,陷害您被禁足的?”
“是啊,我气不过,趁郡王不在家管教了她几次,谁知她居然私自跑出王府去了。”
“那,那她这次这么做,难不成是苦肉计?”
“我也不知道,好了你也别为这些事儿费神了,吃点东西吧。”
邓染一开始还和南乔说说话,可是过了一阵她觉得腹痛难忍,疼的她一身冷汗,不一会儿她居然晕厥过去了。
南乔急忙忙派人请大夫,并且叫萧艾回来。没想到萧艾得到消息之后,居然带着安阳一起回来了。南乔没想到,她等回来的居然是萧艾带着安阳一起!
“郡王这是何意?”
“南乔怎么说也怀过孩子,是来帮忙的。”
大夫诊断,邓染肚子里居然是个死胎!还好月份小发现的早,吃一剂打胎药日后再好好修养,若是月份再大一点就是一尸两命。
萧艾拉住大夫:“好端端的,怎么会是死胎?之前邱大夫诊断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萧艾不信怕南乔请的大夫靠不住,他亲自去请邱大夫,没想到邱大夫诊断后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姨娘体弱,气血两虚,之前开的药怕是没有按时吃吧。看她的症状平日里害喜严重,又不思饮食,可是这样?”邱大夫问邓染的丫鬟珠儿。
“是,我们姨娘嫌药贵。”
邱大夫第一次给的药的确没收钱,可是往后再去药铺抓药还是很贵的,邓染认为她在家里也不是没见过孕妇,也不是一点不懂,根本不需要吃这么贵的药。她认为邱大夫就是想多收钱,然后去其他药铺比对价格,最后在一个自己采草药的小贩那里买了些药,珠儿给她煎服。
“去把药渣拿过来。”萧艾吩咐道:“邱大夫,还请您多费费心。”
“不必看了,依珠儿姑娘所言。姨娘怕是吃错了药。这十三太保虽然常见,可是分量,火候都大有讲究,而且效果因人而异,老夫行医多年讲究对症下药,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不可,姨娘信不过老夫胡乱用药,郡王还是另请高明吧。”邱大夫告辞了。
南乔起身送大夫出门,还要告罪一番:“邱大夫莫往心里去,大夫医术高明妙手仁心,只是邓妹妹素来节俭,一文钱都要掰成两半花……”
“胡闹,这是拿自己开玩笑!药能乱吃吗?那是会吃出人命的!”大夫无奈。
萧艾心情低落,安阳陪在一旁悄悄说:“夫君,这些日子你不在家,你说会不会是南乔做的?邓染再抠门也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吧?再说南乔做过那么多坏事,心狠手辣的,谁知道她又搞什么鬼!”
南乔一进门就听到安阳挑拨离间:“你个贱人!”
“我,我只不过是猜测,你要是心里没鬼干嘛怕人说,还不是你心虚!你害了我的孩子还不够,还要害别人的孩子,你这分明就是想让郡王断子绝孙!”
“你胡说,邓染是我亲自给郡王娶进门的,我是嫡母,有什么理由害孩子!”
“你不想害孩子,你没听大夫说一尸两命吗,你想害得另有其人,只是孩子无辜被连累。”安阳南乔针锋相对,萧艾实在受不了了。
“都给我住口!”
南乔和安阳乌眼鸡一样盯着对方。
萧艾颤抖着质问南乔:“稚子何辜,你怎么忍心?”
南乔怒极反笑:“郡王这是给我定罪了?你就这么相信这个贱人说的话?我才是你的结发妻子啊……”
“呵,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兴风作浪何至于累及这么多无辜的人,是我错了,一开始就不该姑息你!”
南乔的心彻底凉了,好啊,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