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久别重逢

苏堤船宴结束后，没想到名不见经传的苏茉是最有福气的成为了最大的赢家，她此刻难掩幸福的神色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这一胎无论是男孩女孩都在太子心里奠定自己的地位了，母凭子贵若是将来殿下做了陛下，她也可以作为皇子公主的生母屹立不倒。

　　回到太子府，苏茉的待遇水涨船高，衣食住行几乎都有专人伺候，就连给她衣服熏香这样的小时都有专门的丫鬟负责。

　　安若也十分爽快的给苏茉备了一份厚礼，绫罗绸缎时兴花样的布匹，珍贵的宝石头面、还有几块手掌那么大的红宝石，未经雕琢，以后等苏茉喜欢可以自己请来工匠按她的喜好打些首饰。安若还别出心裁的挑了一把八寸长寿扇，请了当地有名的书法家为孩子提了福泽绵长四个大字。

　　礼物抛开贵重不谈，重要的是这份心意，安若不仅送了礼物还特意带着小元熹去探望苏茉。安若一身海棠红的衣裙，艳丽的让人移不开眼，鬓发上簪了金箔花，由于这是家中这样的打扮随意却不失贵气。

　　夕颜和小雪一左一右的陪在她身后，再后面站着四五个丫鬟，每个丫鬟手里都托着朱漆托盘，最后面的小厮两个人抬一口箱子，不用说这都是安若送来的礼物。

　　苏茉此刻正在软榻上安心的养着，就听到外面很是热闹。丫鬟一挑门帘，安若面带微笑，亲切热络的走了过来:“姐姐气色不错，妹妹不请自来姐姐可不许烦啊……”

　　“安良娣说的哪里话，快请坐。”

　　安若让下人们放下礼物，又招呼乳娘把元熹抱给苏茉:“想着姐姐如今静养为宜，又怕姐姐惦记元熹，所以带元熹来探望，姐姐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苏茉看到元熹的时候，心中涌上感动，什么礼物都比不上孩子平安，尤其是元熹白白胖胖粉雕玉琢，见到谁都是笑呵呵的模样，不认生可爱极了，眼睛漆黑明亮像黑珍珠那样吸引人，脖颈上戴的是长命金锁。一看就是用心设计过的，祥云样式雕刻的莲纹背面是佛经。她再看向安若的时候真诚的道谢:“多谢。”

　　安若只是和善的笑了笑。

　　苏茉抱着孩子，有子万事足只是心里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之前自己被禁足，安若死里逃生，那么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太子妃洛凝，若不是安若福大命大，恐怕自己也要跟着一起死，她实在想不明白，洛凝是嫡母。她要孩子天经地义，何必用这样的手段？真是假仁假义道貌岸然，为了对付安若拿自己当替罪羊坐收渔人之利，若是自己被当做凶手处置了，那么孩子自然而然落在她手里，别人还要感谢她有雅量，费心教养这个孩子，还能博个好名声。

　　安若和苏茉坐在一起聊天，这时洛凝的赏赐也到了，相比之下洛凝的礼物只是周全礼数，就显得格外敷衍。

　　“哼，也不知道这样的做派给谁看。把太子妃的礼物送去库房，记得别忘了谢太子妃大恩。”苏茉这话说的阴阳怪气。

　　安若还劝她:“姐姐莫要动怒，太子妃不通人情世故，不苟言笑所以有些难以亲近，心地还是善良的。太子妃对元熹也是很上心的，时常探望。”

　　安若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苏茉有些担心:“谁知道她打什么主意……还是小心些吧。你我可都吃过她的亏，太子殿下是宠爱你不假，可她是太子妃，就算她做了那么多坏事，还不是安安稳稳的做太子妃，继续耍威风？”苏茉叹口气:“还好，她看中名声，否则我真怕她哪天趁着太子不在家，直接把我赶出府去……”

　　“姐姐莫要担心，姐姐是堂堂侧妃，又是皇长孙的生母，你要有了闪失太子妃就是众矢之的，她不会这样做的。”安若安慰了她几句，就带着元熹离开了。

　　湖心小筑。

　　檀香正在打扫房间，她心里止不住的叹气，这屋里可是越来越空了，太子妃可算是散尽家财了，也不知图的什么。

　　“娘娘，舅爷夫人送来的礼物，您一股脑都给了那个苏良娣，她就是个白眼狼。您图什么啊。”

　　“反正也是借花献佛，无妨。更何况我不过是遵寻礼数罢了，旁人作何感想与我何干。”

　　檀香替洛凝惋惜:“娘娘明明是最与世无争的性子，可偏偏要被卷到麻烦里。”

　　“人生在世，少不得麻烦。”

　　安若从苏茉院子里出来看天色还早，于是吩咐了小雪带元熹先回去，她带着夕颜去拜访一下安宁，毕竟这是她唯一的血亲了。

　　一路走着，安若不放心的对夕颜道:“夕颜，你见多识广，你说安宁王妃她……不会是中邪了吧。”

　　“奴婢也说不好，不过良娣放心奴婢自当一试。”

　　主仆二人快到靖王府时，就看到了穿着宫里服制的太监，领头的人疾步匆匆，安若有预感:“不好，是不是出事了？”

　　她和夕颜也连忙跟了上去，那伙人一来随意抓了个丫鬟问路，竟然直接闯进了楚梨悦的小院子，两个太监死死的按住了她，正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套白绫，动作熟练麻利的就像是弄死一条狗……

　　为首的那人正在念圣旨:“侍妾歹毒谋害王妃，罪不容诛赐自尽。”

　　躲在暗处的夕颜压低声音询问安若的意见:“良娣，这楚氏看上去不像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安宁王妃的病真的和她有关吗？我们要不要帮忙？”

　　安若却心下了然，这是陛下替安宁出气。这明摆着是告诉所有人，陛下多么疼这个外甥女。“去母留子。”安若淡淡的说。

　　夕颜不明所以，安若继续解释:“很简单，若是坐实小皇孙不祥，那么死的就是那个孩子。如果你是陛下，是杀了自己的亲孙子，还是放任外甥女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病死？”

　　夕颜有些顿悟:“那，若是杀了楚氏，安宁王妃还是没有好转怎么办？”

　　“那就只能怪楚氏心狠手辣，王妃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反正受尽唾骂的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妾罢了，又有什么关系？”安若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心里毫无波澜。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楚氏就已经死透了，小太监随便从屋里找了床单把尸首一裹随意往乱葬岗一丢，这事儿也就了了。两个小太监去料理后事，那领头之人正色道:“你们做事麻利，咱家一定会在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美言几句。”

　　“多谢林总管。”

　　“咱家奉命去探望安宁王妃，好回去给陛下复命，你们办完事直接回宫，不得耽搁听见了吗？”

　　“是。”

　　打发了小太监，那太监头就去了安宁的住处。安若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小太监有几分面熟。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可是却想不起来了……”

　　“良娣莫不是怕他加害王妃？我们要不要去盯着点？”

　　“也好。”

　　安宁横卧在美人榻上，面容憔悴毫无生气一双美丽的丹凤眼中布满了血丝。那领头的太监就堪堪停在了离床几步的距离，满目凄然:“物是人非，往事难追。王妃还需怜取眼前人，何必作茧自缚。”那太监不是林潇还能有谁，他知道安宁是心病，而且病入膏肓。

　　“造化弄人，还终需面对。如今所求不过是所属之人安然无恙。”

　　安宁在榻上听着他的声音，默默垂泪。

　　安若和夕颜听的一头雾水，好不容易等那太监走了以后安若才大大方方的进屋。

　　“长姐，我来看你了。”

　　安宁毫无反应。

　　安若道出自己的疑惑:“长姐的一蹶不振，竟是因为一个太监，因为长姐，那楚氏被秘密处死，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安宁这才坐起来，双手环着膝盖，安若凑过去坐在她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关心的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安宁再也忍不住，先是小声呜咽后来干脆扎进安若的怀里，也弄得安若猝不及防，突然她听到安宁小声说着:“云礼……”

　　安若一瞬间联想到为何觉得那太监面熟:“长姐，你的意思是说……”

　　安宁苦笑着看着安若:“可笑吧……”

　　“怎么会这样？”

　　安若安宁燕云礼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假，可是燕云礼卑躬屈膝畏畏缩缩惯了，安若根本不会拿正眼看他，更何况她怎么也不会把一个太监和燕云礼联系到一起，所以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

　　“长姐，你还是要振作起来。”

　　“振作？安若，你知道天塌是什么滋味吗？你不知道！你的母亲抢了我母亲的一切！你的出现又夺走了父皇对我全部的关注，原本，原本我还有云礼可以依靠……可是，上天却跟我开了这么一个巨大的玩笑！你让我振作？你知道哀莫大于心死吗？心都死了，如何振作！”

　　“长姐，这世上不止你一个苦命人。你凭什么要求别人对你的苦感同身受？登高跌重，国破家亡，你可曾替父亲追查过凶手？你可曾机关算尽，步步为营？”

　　安宁一愣，她从未想过这些。

　　“长姐，人要会知足，起码你还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起码你还有陛下的支持和疼爱。你总觉得是老天跟你开了玩笑，对我，对燕云礼又何尝不是？”

　　安宁默默的听着。

　　“好好的世子，如今也该有王爷之分。突然变成了一个太监，你说他如何接受，如何自处？生身父母就在眼前，不能相认还要卑躬屈膝，倾心所爱之人另嫁他人，还饱受折磨，你说，他承担的痛苦可曾比你少了毫分？”

　　安若看安宁的神情似乎是听了进去，心里稍微放心了点:“夕颜，你给王妃瞧瞧，长姐，我言尽于此。今后的日子你怎么过，全凭你一念之间。”

　　“良娣，王妃如此状况要想痊愈，还需柏堂。”夕颜没想到安宁的病症居然这么严重，再耗下去恐怕就油尽灯枯了。

　　“那就去找。”安若吩咐夕颜去找柏堂。

　　万悦楼。

　　柏堂还是不远不近的看着林清欢，偶尔四目相对林清欢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都能让他高兴好久。

　　“你笑什么？”林清欢实在好奇这个家伙总是看着自己傻笑，也不敢过来搭讪，明明是千年修为的老妖精还跟个愣头青一样的会脸红，会结巴。林清欢觉得好玩儿有时候也会故意捉弄他，他也不恼。

　　“我，我……”

　　“嗯？”林清欢带着笑意抬眼看他，非要问个所以然不可。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笑，我只知道你笑了，我就欢喜。”柏堂说的直白，林清欢笑着说了句:“傻瓜。”

　　柏堂不负众望的脸红了，夕颜在一边看了好久，都看惊了。

　　“……”这是柏堂吗？整个一缺心眼啊。

　　柏堂不好意思的转头，看到了一脸惊恐的夕颜，顿时觉得臊得慌！一个闪身把夕颜拎在一边:“你什么时候来的！敢说出去我拿你炼妖丹！”

　　“就从，你笑了我就欢喜时候来的。”夕颜诚实道。

　　“……夕颜，老子宰了你。”

　　“好了好了，说正事，良娣有请，让你老人家帮她姐姐安宁王妃治病。”

　　“不去，又耗费法力又耗费时间，凡人就是麻烦，轻不得重了不行，一不小心弄死了还要遭受天雷劫，不去！什么苦差事。”

　　夕颜万没想到，忠心耿耿的柏堂会拒绝主子派的任务！“柏堂，你别忘了，公子的命令是让咱们以安若小姐的命令马首是瞻！公子是让你守着小姐，不是这个小狐狸。”

　　“少废话，我就不去！”柏堂看林清欢下楼了，连忙追随而去。

　　“真是有什么主子，有什么奴才。这样要什么时候才能振兴魔界啊。萱名公主，老魔尊，属下对不住你们啊……”夕颜痛心疾首的给公子千里传音。

　　诗如瑾:“……”诗如瑾听了夕颜的诉说眼角直抽抽，还有这种事？“你让若儿放心，本公子这就去收拾柏堂这个家伙。”

　　诗如瑾说话间的功夫就到了万悦楼，果不其然就看到了柏堂‘望夫石‘一样盯着林清欢的背影。

　　“有那么好看吗？”

　　“废话！”

　　诗如瑾:“……”下一刻柏堂头上就被打了一个硕大的包。“敢这么跟本公子说话！”

　　“公子……公子恕罪。”

　　“听说你现在长本事了，差使不动你了。”

　　柏堂心虚的不做声。

　　“我劝你还是老实听话，否则本公子用你的小狐狸纳鞋底！”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时值盛夏，安宁在皇宫的御花园赏花，看到满架蔷薇情不自禁的还念了诗。看起来她的病终于有所好转，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难得今天不冷不热她带了元恒进宫陪陛下皇后说说话。说到底，她不过是找个借口见见林潇。安若说的对，造化弄人，他还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他忍着卑躬屈膝也要在皇后娘娘身边，怎么说也算是母子团聚。

　　“见过王妃。”林潇借故给皇后娘娘摘花插瓶来御花园看一眼安宁。“王妃清减了许多，不过精气神尚好。陛下和娘娘爱重王妃，见到您有所好转倍感欣慰。还请您千万保重自己。”

　　安宁朝他笑笑，轻轻漾起的梨涡，那笑容清甜一如当年。那以后安宁来往宫里的次数也多了，他们二人也无非就是找机会说说话。确认对方安然无恙，就已经是莫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