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还巢（3）

十一月二十，鸿雪生下皇九子，取名永瑜。

鸿雪坐着月子，舒穆禄夫人便递了帖子进宫求见。鸿雪如今已是贵妃，又生有二子一女，也就不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

虽是刚产下九阿哥不久，鸿雪倒丝毫不见胖，反而神光明艳。

一时乳母抱了永瑜出来，永瑜犹自睡着，大红夹银丝薄被裹着小小白胖的身子，一身小衣裳上用金线绣着富贵长命连身纹案，蹬了双虎头鞋。胎发间凑出两个可爱的旋涡，粉嘟嘟的小脸泛着娇红，睡得正香。

约莫一岁半的璟姝也被乳母抱了出来，她是刚刚睡醒，见了鸿雪忙伸着手要抱。

鸿雪抱了璟姝，对舒穆禄夫人笑道：“额娘还没见过永瑜吧，您快瞧瞧他。”

舒穆禄夫人看着粉白软糯的孩子，一时间喜得直念佛，“真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今日啊。”

鸿雪从绣籽盘花锦囊中掏出一把金锞子捏在手中把玩，“永琪在尚书房读书，不能来见一见额娘了。”

舒穆禄夫人道：“五阿哥是天潢贵胄，自有比来见我更重要的事。”将璟姝和永瑜抱下去，舒穆禄夫人说起家中的事，“……你阿玛的意思是趁早退下来，也好让家中子侄有出头之机。”

当初为了帮助鸿雪，可不止他们一家出了力，眼下自然也不能让他们一家得了利。

鸿雪笑道：“我久居深宫，却也知道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离不开家里的费心费力，这些事情是应该的。”

乾隆十六年正月，皇帝以了解民间疾苦为由，奉母游览，第一次南巡江浙。

因着舒妃有孕，皇后便自请留在宫中照看，太后听了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皇后贤惠。舒妃此胎交给皇后，哀家很放心。”

如懿无奈，知道这是太后要她立下军令状，势必要保住舒妃母子平安。可是她也没什么办法，前头金玉妍一事让她颜面大失，连原来同她交好的意欢和婉茵都和她有些疏远。皇帝也对她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她需要借此来挽回丢掉的印象分。

这一夜宫中夜宴，皇帝陪着太后与诸位王公、嫔妃临酒西湖之上。皇帝叹道：“皇额娘属意曲院美景，只是风荷未开，唯有绿叶初见，不能不引以为憾了。”

太后笑吟吟道：“哀家知道皇帝最爱苏堤春晓，可惜咱们不能在杭州留到夏日，所以也难见曲院风荷美景了。只是哀家想，既然来了，荷叶都见着了，怎么也得瞧一瞧荷花再走啊。”

说罢，太后轻轻击掌，却见原本宁静的湖面上缓缓漂过碧绿的荷叶与粉红荷花。在烟波微澜之后渐渐张开粉艳的花瓣。花蕊之上，有两个穿着羽黄绢衣的女子端坐其中，恰如荷蕊灿灿一点。二人翩翩若飞鸿轻扬，一个缓弹琵琶，一个轻唱软曲。

皇帝亦不觉赞叹，侧身向鸿雪道：“词应景，曲亦好，琵琶也相映成趣。这些也就罢了，只这曲子选得格外有心。”

鸿雪伴在皇帝身侧，微微地偏过头，精致的红翡六叶宫花，玲珑的花枝东菱玉钿，随着她语调的起伏悠悠地晃：“素来歌赞西湖的词曲多是汉人所作，只这一首《仙吕·太常引》乃是女真人所写，且情词独到，毫不逊色于他作。”

原来那弹琵琶的是玫嫔，而唱歌的竟是入宫多年却一直不甚得宠的庆贵人。

玉妍举起自己手中的酒盏，抿嘴笑道：“旧瓶装新酒，原来是这个意思。”

鸿雪抚着手腕上的金镶珠琥珀双鸳镯含笑不语，真是不知道太后到底是什么心思，明知道皇帝疑心重，还这么大喇喇送上人，明着告诉别人这就是她的人。甚至还比不上玫嫔，她当初还是披着乌拉那拉氏的暗棋这个身份成为皇帝妃子的。

不过，皇帝也未必不知道玫嫔身后的人，不然也不会将一个南府乐伎宠得不知天高地厚，自有人教她做人。

如此闲话一晌，太后略觉得湖上风大，也自觉目的已经达到，便先回去，只留了嫔妃们陪伴皇帝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