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当三月时节,南地温暖,众人抬起头来,却见有细碎白点缓缓撒落,尽数落在了湖上,恍惚不清。
有站在湖岸近处的宫眷伸手揽住,唤起来道:“不是雪花,是白色的梅花呢!”
鸿雪心知是魏嬿婉,面上惊叹:“寒梅若雪,此人倒有点心思。”
只见一叶墨色扁舟不知何时已经驶到了满天如虹的绸缎之下,一名着莹白色薄缦纱衫的女子俏立当中,举着一枝盛开的红梅和韵轻盈起舞。
婉嫔低声惊道:“这不是令嫔么?”
嬿婉确实破费了一番心思,连皇帝也抚掌叹道:“如今令嫔也进益了,不是当日只知燕窝细粉,连白瓷和甜白釉也不分的少女了。”
鸿雪掩唇一笑,素白手指上的鎏金玛瑙双喜护甲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道流丽的光彩,“令嫔在皇上身边多年,耳濡目染,自然长进。这样的好心思,怕是皇后娘娘的安排吧?皇后娘娘虽远在紫禁城里,心思还随着皇上呢。”
嬿婉低眉浅笑:“臣妾曾听皇后娘娘读张岱之文,向往雪湖之美,虽不能够逼真,也多一分意境罢了。”
次日,皇帝进令嫔为令妃。嬿婉无子封妃,转眼间就成了最得意的人。
鸿雪笑道:“太后替玫嫔和庆贵人费了这一番心意,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便宜了令妃呢。”
白薇拿玉轮替她轻轻摩挲着手背的经络,“以令妃那样的出身,竟也走到了如今这一步,果然不可小觑。”
鸿雪闭着眼缓缓道:“幸好咱们早早儿动了手脚,不然还不知道谁笑到最后呢。”
白薇道:“宫里头传来消息,说是令妃已经动手给舒妃下了肾气虚的药,这些日子掉头发掉得厉害,一把一把往下落。皇后娘娘找了太医去看,也没查出什么来。”
鸿雪把玩着一个金腰线青花茶盏沉吟,“你说这事儿也是奇怪,凭着舒妃的家世,钱财不缺,恩宠不低,怎么就有人被令妃收买了呢?”
白薇张了笑脸道:“舒妃的心思都放在皇上身上了,哪里有时间去关注底下人啊。”
待得御驾离开杭州之时,皇帝已晋陆缨络为庆嫔,与嬿婉平分春色,二人都颇得恩幸。
鸿雪午睡刚起,因着晚膳皇帝要来,便起身让宫人服侍梳妆。不过一炷香时分,听到有人说:“令妃求见。”
鸿雪有些惊讶,但还是让人请了进来。
嬿婉款步上前,笑生两靥:“臣妾给敏贵妃请安。”
鸿雪取过白荷端来的莲子羹慢慢喝了一盏,方看了她一眼道:“令妃如今最得恩宠,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了?”
“娘娘跟前,臣妾哪里敢说什么恩宠啊。”嬿婉双眸清灵如水,看来似有无限诚恳,“臣妾新得了一些杂珠锦,臣妾想着此物名贵,不敢擅专,所以特意奉送给娘娘,也只有娘娘才配得起这样华贵的锦缎。”
鸿雪瞧了一眼春婵捧进的缎子,不以为意道:“令妃有心了。白薇,收下吧。”
二人正说着话,却见小磊子打了个千儿进来:“娘娘,江太医奉了皇上的旨意一路赶着回京北上,可是到了山东境内,不知是劳累还是饮食不慎的缘故,一行人一直拉肚子,两条腿直打晃,根本没法走路。宫里舒妃娘娘不适,皇上让娘娘在多挑一位太医回京。”
负责照看皇帝身体的齐鲁年纪大了,这次没有随同出宫,皇帝身边是江与彬一直在照看,因着舒妃胎动不安,如懿便传了口讯,请皇帝派了江与彬回宫。
鸿雪将嬿婉唇角一缕笑意看得分明,道:“真是可怜见儿的。皇上要他回去便是看着舒妃,这别的能耽搁,皇嗣的事可耽搁不得呀!难不成还要再派一个太医去给江太医诊治?”
嬿婉道:“远水救不得近火。江太医能救人,必能自救。且看他自己的。”
鸿雪又问:“舒妃现下如何了?”
小磊子道:“舒妃小主除了掉点儿头发,也没什么别的不适了。”
鸿雪点点头,“你去回了皇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