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曲（10）

永璜怔了片刻，如何能说出在嘉妃口中得知生母被孝贤皇后以药食相克被害死的话？只得勉强挤出伤心神色：“儿臣想着皇阿玛过于哀伤，儿臣身为长子，还得替皇阿玛操持着大行皇后的丧仪，不敢过于悲痛伤身，以免误了差事。”

皇帝大笑一声，脸色生硬如铁，朝着永璜狠狠扇了两耳光，勃然大怒：“不肖子！大行皇后是你的嫡母，如今薨逝，你却不悲不痛，只顾着内斗相争！朕如何会有你这个不孝不忠的儿子！”

嫔妃们突然见生了这样的变故，一时也都惊住了，含着泪不敢言语。

如懿吓得低呼一声，赶紧膝行出列，“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永璜都是为您着想，不敢过于哀哭，也怕您伤了龙体，并非不孝啊！”她惊慌失措，指着永璜道：“永璜，快向你皇阿玛请罪！”

永璜吓得面无人色，拼命叩首不已：“皇阿玛息怒！阿玛恕罪！”

皇帝的脸色冷得如数九寒冰，“娴贵妃，你倒真替朕教出好儿子来！”

如懿膝行上前一步，唤道：“皇上……永璜也是为您和大行皇后的丧仪考虑，并非有心不孝……”

皇帝的鼻翼微微翕张，怒极道：“不是有心就如此！若是有心，岂不要弑父弑君！朕今日就明白告诉，太子之位所关重大，以永璜言行，断不可立之。朕年幼时如何恪尽孝道，似这般不识大体，朕深愧不止。总之来日，此人断不可承继大统！”

这一场泼天大怒，彻底断绝了永璜的太子之路，皇帝却犹未息怒，连着惩罚了永璜师傅与谙达，罚俸，杖责，并未有一丝平息之意。事后又大加奖赏在丧礼上哭的撕心裂肺的嬿婉为贵人，封号“令”。

而曾经门庭若市的翊坤宫，骤然变得门庭冷落，无人探视。相反，鸿雪的储秀宫和玉妍的启祥宫却异常热闹起来。

众人纷纷揣测，永璜被皇帝厌弃，永璋被忽视的情况下，永珹和永琪成了最可堪立的皇子。且敏妃和嘉妃自潜邸侍奉皇帝以来，一直宠遇不断，这样看来，倒是二人更添了几分踏上后位的可能。

为着如此，鸿雪反而更谨慎，除了日常在宫中处理六宫琐事，几乎极少与嫔妃们来往。这日永琪来储秀宫问安，说起这些日子趋奉之人。

鸿雪对着棋盘上的黑白子思索不已，道：“永璜已经是废了，永璋被厌弃，永珹是异族之子，看来似乎天命在你？”

永琪本有几分自傲，此时闻言，不免心下惴惴道：“儿子这几日一直谨守本分。”

鸿雪看着棋盘上泾渭分明的黑子与白子，并不看他：“别看你皇阿玛对着端慧太子怜惜不已，其实他最恨旁人觊觎太子之位。眼下宫中是只有你们四个皇子，可谁又能说日后不会再有？永琪，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的时候，不要想当然地以为那东西就是自己，否则，你会输的。”

永琪凝神片刻，低低道：“儿子知道了。儿子会是皇阿玛心中最好的儿子的。”

鸿雪摩挲着光润如玉的棋子，语气温婉，甚是推心置腹，“你明白就好。你皇阿玛是个爱则加诸膝，恶则堕其渊的性子。自我成为你皇阿玛的女人，我就知道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何况乾隆是出了名的长寿。

桌上的一盏清茶淡淡凉去，温润袅袅的茶烟也只剩下触手生凉的意味。永琪想着永璜如今被皇阿玛厌恶，卧病在床，无人看顾的凄凉模样，他缓缓道：“儿子会懂得克己控制情绪。”

竹心看着永琪离去，为凉透的清茶添上热水，道：“小主，五阿哥真是的聪敏的孩子。”

鸿雪抚摸着渐渐温热的杯盏，眼中有氤氲的潮湿，“在宫里头长大的孩子，可不是得聪明些么？苦了他了，这么小的年纪就要直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