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梅（10）

京中干热，天气越发炎炎难耐。皇帝的意思，本是要去圆明园消暑的，奈何永琮和皇后的身子七病八灾的总没个消停，所以太后吩咐下来，今夏只在宫中避暑，另嘱咐了内务府多多供应冰块风轮，以抵挡京城苦热。

帘外蝉鸣续续的一声半声，传到殿中更显得静。鸿雪半阖上眼，蒙眬间又欲睡去。那声音直叫人昏昏欲睡，却不能再睡。

白荷发觉她醒了，忙招手示意侍女们进来伺候洗漱。捧着金盆栉巾的侍女们鱼贯而入，并无一点声息。

鸿雪摸了摸鬓边颈上，果然有些汗津津的，便道：“如今睡着这苇簟有些热，等下换成青竹玉簟吧。都过了中秋，居然还这么热。”

白苏笑生生道：“前儿皇上正赏了一席蕲州产的竹簟，说是小主怕热，睡着最蕴静清凉了，小主正好换上试试。”

鸿雪不觉含了一缕浅笑：“难为皇上惦记。”

白苏笑得俏皮：“皇上不惦记咱们宫里，还能惦记哪里呢？”

鸿雪伸手作势拍了她一下，便道：“多舌。”

正巧外头敲门声响，是永琪童稚的声音在外头唤道：“额娘。”

白苏忙开了门，正见白芷和小磊子一个拉着永琪，一个替他背着书籍。

鸿雪忙招手让他进来，怜惜地替他拢一拢头发：“睡得头发有些蓬了，额娘替你梳一梳再走。”说罢她便取过梳子替永琪梳好了。

永琪眨了眨眼睛，“额娘的手很软，梳头发很舒服。”说着用力点了点头，一脸幸福地拉住鸿雪的手勾了勾。

养儿育女的乐趣大约就是在这时吧。鸿雪心下爱怜，牵过永琪的手道：“你在母亲这里撒一撒娇就算了，不可让旁人知晓了。”

永琪乖巧道：“孩儿知道。不能让人觉得我妇人之仁。对吗？母亲。”

鸿雪亲了亲他光洁的额头，“去上书房，要多听太傅的教诲，不可顽皮。”

永琪一一点了头，牵着白芷的手出去了。

白苏笑意满面：“五阿哥可真是聪明伶俐。”

鸿雪含笑不语，趁着晨凉，鸿雪便携了白苏和白薇往皇后宫中去请安。

如懿已经早早到了，皇后还未出来，说是昨夜六阿哥夜哭，又闹了一宿，皇后也陪了一宿。

如懿披了一件新制的浅妃红双丝绫旗袍，隐隐的花纹绣得繁复却不张扬，只举手投足微见花纹起伏。发髻上亦不过两串鎏金凤衔着的珍珠步摇，在日光下闪烁微粉珠光，投射在她白腻柔婉的脖颈上，倒有一种雨洗桃花的简淡嫣然。

鸿雪率先同她行礼，“请娴贵妃安。”

如懿抬手虚扶，“妹妹请起。”

鸿雪穿着乳白色的绣石榴孔雀平金团寿夏衣，耳上坠着华丽及肩的翠玉琉璃金累丝流苏耳饰，簪着赤金双头并蒂的丹珠修翅长钗，微一侧首，上头的镂花串珠金丝便盈盈颤动，浮漾珠芒璀璨。

面对其余请安行礼的人，鸿雪淡淡点头，矜持地叫了起。一身都是娇养的气派，唯有皇帝的宠爱才能给人这样由内而外的底气。

如懿看着她，微微笑道：“敏妃一过来，真是迷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