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梅（9）

皇帝这一病，缠绵足有百日，待到完全好转，已是六月风荷轻举的时节。而皇后，也因悉心侍疾，复又承恩如初。

到了九月金桂飘香之时，已然三十五岁的皇后，终于再度有娠。这一喜非同小可，自端慧太子早夭之后，帝后盼望嫡子多年，如今骤然有孕，自然喜出望外，宫中连着数日歌舞宴饮不断，遍请王公贵族，举杯相贺。

没多久，又传来了嘉妃有孕的消息。宫中一连两人有孕，皇帝自是欣喜异常。

如此，连如懿亦是感叹，抚着平坦的小腹，伤感道：“想来我已二十八岁了，居然从未有孕，当真是福薄。”

这一年的新年，因为皇后的身孕而格外热闹。可皇后自己却避居长春宫中，甚少再参与内廷盛事，嫔妃们去探望时，亦每每见到皇后静卧榻上，服用各色安胎汤药，而太医们神色紧张而恭谨，侍立一旁。

这一日外头风雪初定，鸿雪探望皇后归来，扬了扬细长清媚的杏眼，笑道：“方才看皇后谨慎的样子，看来这个孩子对她而言真的很要紧。”

白薇眉目恭顺地道：“皇后已经三十五岁了，能再有身孕，真的很不容易。”

鸿雪一下一下拨着鎏金珐琅花鸟手炉上的小蒂子，颔首道：“当然不容易。想想严阵以待的太医和长春宫里浓浓的艾草烟气，皇后年岁偏长，再加上这个孩子是皇上病中所得，皇后此胎怕是不大稳当。”

白薇奉上茶点，笑道：“今日是正月二十五日填仓日，也是慧贤皇贵妃去世一年的日子，皇上每到此日，都要写诗悼念，皇后知道怕是又要忧思伤神了。”

鸿雪盈盈一笑，说道：“如此忧思伤神，对肚子里的胎儿可不好。”

入春之后，京中大旱无雨，时日长久。这本是要春播的时候，滴雨未下，春耕无法照旧，到了秋日也会颗粒无收。京中若是收成大减，民心必定不稳。为此，皇帝忧心忡忡，不仅素食一月，更是斋戒沐浴，前往斋宫祈福求雨。

后宫亦在如懿的携领之下，陪同太后在宝华殿祈福。可是偏偏清明都已经过去，还是晴日高照，一片厚云都没有。

就是在这样子的日子里，皇后生下了六阿哥。

六阿哥出生当日正逢亢旱之后大沛甘霖，喜雨如注，又值佛祖诞辰的四月初八。这样万事吉祥，让皇帝对于嫡出的六阿哥喜爱异常，亲自取名为永琮。

三个月后玉妍的七阿哥永璇出生，这孩子一生下来便患有腿疾，也就是跛脚。再加上七阿哥是七月十五中元鬼节生的，与六阿哥一佛一鬼，命数差了许多，皇帝难免心生不喜，全副心思都用在了永琮身上。

待到永琮满月之日，皇帝更是亲口嘉许：“此子性成夙慧，歧嶷表异，出自正嫡，聪颖殊常，乃朕诸子中最聪慧灵秀者。”

真是可笑，一个只会哭的襁褓小儿，怎么就看出聪颖异常了？无非就是皇帝偏心罢了。

鸿雪似笑非笑道：“皇后的孩子，来得真是有福气。”

白薇安慰道：“再有福气，也没一个健康的身子。六阿哥不足八月出生，体质格外虚弱，又听不得一点动静响声，早晚便是大哭，又常感染风寒，是一半奶水一半汤药地喂养着，这福气能不能守得住还另说呢。”

而皇后因生产艰辛，身子也大不如前，畏热畏寒，经不得半点辛苦劳动。如此，皇帝便把协理六宫的事交给了娴贵妃、敏妃、嘉妃一同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