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梅（3）

请安结束后，嬿婉扶着侍女春婵的手慢慢往回走。春婵喜滋滋道：“方才内务府送来的一些赏赐，都是好东西呢，皇上可真疼小主。”

嬿婉勾起浅浅的一抹笑，抚上自己的脸庞，似嗔似怨：“哪是疼我呢……”嬿婉忽一抬头，见到云彻痴立在长街转角处，心中栗栗一颤，极力维持着沉静的面容，“你想说什么，便一并说了吧。”

云彻一路疾奔而来，胸口塞了无数疑问，然而见了她如此淡然自若的神情，不知怎的，只化作了冰凉一片，寒着自己的心。片刻，他才能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去做别人的妾室？”

嬿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做妾室与妻房，在乎嫁的是谁。做皇上的妾室，远比做天下任何人的妻房都尊贵。你难道不明白么？”

云彻郁郁垂首，两颊失去血色，自嘲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嬿婉挽起袖口的绸缎，爱惜地摩挲着道：“我在四执库时，成日里看到那么好的衣缎，却只能辛苦熨烫，不能穿在身上。后来我使了银子想要进阿哥所，换一件轻松的差事，谁想到端慧太子早逝，我的银子花了出去却没个儿声响。都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谁料到我竟有这样的运道进了长春宫，还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我成了皇上的女人！如今你瞧，这衣裳我穿着多好看。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却也变得触手可及了。”

云彻茫然地目视于她，仍由痛楚至麻木的躯体半跪而下，一字一字缓缓吐出：“微臣，恭送魏小主。”

似是喜欢，皇帝临幸三日后又进了嬿婉为魏答应。

鸿雪曾试探过皇帝的心思，“皇上似乎很喜欢魏答应？”

皇帝捉过她白皙如凝脂的手背轻轻一吻，笑着道：“不过尔尔。嬿婉有几分像年轻时的娴妃，但青春虽好，却还失了一段成熟风韵，或许年长些会更好。”

鸿雪轻轻啐一声，“哪有十全十美的。皇上喜欢魏答应，自然是有她不可取代的好处。”

皇帝笑着拧一拧她的脸：“鸿雪，那么，你也有你不可取代的好处。”

鸿雪斜睨他一眼，盈盈双眸几能滴出水来：“臣妾也知道，自己有十足十的坏处，旁人学也学不去。”

皇帝一牵她手，拥入怀中，咬着她耳垂笑道：“那朕来告诉你，你坏在哪儿。”

殿中，一色春意浓。

第二日晨起皇帝便要去早朝，鸿雪早早服侍了皇帝起身，取过犀角梳子，将皇帝的头发梳得松散了，一点一点仔细地篦着。

皇帝看着她蘸取篦发的花水，便问道：“你这篦发的是什么水？不是寻常的刨花水么？”

鸿雪笑道：“刨花水有什么好的？臣妾不喜欢那味道。这花水里加了乌精、苦参、当归、何首乌、干姜、皂角、天麻、桑葚子、榧子、核桃仁、侧柏叶等几味药，收了冬日梅花上的雪水和榆花水兑着，又用茉莉和栀子调香，除了香气宜人淡雅，经常用来蘸了梳头，可以养血温肾，使头发乌黑健旺。”

皇帝笑起来别有温雅之风：“原以为你用东西精细讲究，原来讲究都在这里头。”

鸿雪为皇帝束好辫发，将辫梢上的明黄缠金丝穗子、翡翠八宝坠角一一结好，才笑道：“女儿家的心思也就弄这点小巧罢了，不比皇上胸中的经纬天地。”

二人正坐着说话，庭院中骤然有响亮的脚步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