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川阳

15

宋亚轩的电话打不进去，刘耀文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那些人的议论，或者他是否已经看到了那个以火箭般的速度上升的热搜。所以他必须做些什么确保宋亚轩现在安全，心理上的安全。

车子在偌大的广州城绕了大半，来到了沿海的训练生宿舍。刘耀文提前和录制组pd打好招呼，直接将张极喊出来。

“刘PD？”张极刚吃过晚饭，嘴都没来得及擦就出来了。

刘耀文把手机递给他，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可以把马嘉祺的手机号给我吗？”

张极有些不解地点点头，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刘PD突然这么火急火燎地找他，但绝对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毕竟他好像还和马社长私下见过面来着……

开机之后，屏幕亮起，无数消息弹出，哪怕张极直接点进了通讯录，但不同的软件不断地更新相同的消息，他仅仅是余光瞟见就震惊了。

“宋...小宋老师？”他有些忐忑地看向刘耀文。

“信我，我会帮他，所以我得先联系上马嘉祺。”刘耀文双手放在张极的肩上，“宋老师为了你们才留在这儿，为了你们一次又一次前前后后地忙活，他也断不会想因为自己而影响到你们的成绩。”

“不，不会的，宋老师对我们那么好，他不能有事的！我们就算为了他也会好好努力的！”

“所以，”刘耀文盯着他急切的眼睛说，“帮我，也是帮他，我们现在必须先联系上马嘉祺，之后的事情才能从长计议。”

小孩儿经不起激，一番说辞就已经愤然得面红耳赤，把马嘉祺电话给刘耀文之后，眼眶里还含着些湿润，泪眼婆娑地叮嘱刘PD千万得帮一帮宋老师。

电话拨过去后不过几秒对方就接了，只是刘耀文在听见话筒中传来的机场值机的声音瞬间怔住了。

“喂？”马嘉祺轻细的声线响起，他身边似乎还有人在说话，都是日语，听得刘耀文头疼。

“他现在在哪儿？”

“刘耀文？”马嘉祺轻声笑道，“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他现在，在哪儿。”刘耀文咬着后牙槽说道。

等那边的日语对话结束、马嘉祺也用日语回复完，他才说道：“我要带他回日本。”

“你凭什么带他回日本？”刘耀文感觉自己心里猛地升起一团火，这个时候，宋亚轩的身边，凭什么是他马嘉祺。

“治病。”

刘耀文握拳的手忽然无力地松开。

“你问我凭什么带他回日本，那你呢，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保护的了他？”马嘉祺说完后顿了好一会儿，刘耀文甚至能很清晰地听见行李箱的滑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我带他回去了，你们那些烂摊子我已经找了法务代理接手，”马嘉祺有些不屑地轻哧了一声，“早知道他过去找你能碰上这么多倒霉事儿，我连公司大门都不会让他出。”

似乎有一道白光忽地在脑海闪过，只是它太快了以至于刘耀文根本来不及捕捉。

“他是…来找我的？”他有些恍惚地问道。

马嘉祺似乎又是轻蔑一笑：“我也开始怀疑了，他真的是来找你的吗？他凭什么求我那么久就为了能和训练生团队一同漂洋过海来这样一个地方，来找这样一个你？”

「I didn't know the world in front of me

    In front of me oh

    But I don't want to know

    Who take you home

    I let you go

    Now that you're on someone else's shoulders

    Winter winds are colder on my own

    Maybe we will meet when we get older

    Maybe we won't so I won't say

    I love you if you don't」*

车内的电台音乐低沉地环绕，冗长而悲伤。

在电话被对方直接挂断后，他满脑子都是马嘉祺最后的那句嘲讽——

“刘耀文，这个世界上才没有那么多纯粹的偶遇，大部分名义上的重逢只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不期而遇罢了。”

工作室在热搜一飙升至榜单一环就开始了紧急线上会议。网友和吃瓜路人大概认不出那张就算用八倍镜看也模糊到不行的照片的另一个主人公是谁，可是刘耀文身边亲近的工作人员，尤其是接手了品牌方的几个工作人员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件原定下个季度发售的外套。

“要不直接和品牌方商量，这件外套就别发售了，所有亏损我们承担。”小C姐提议道。

“这估计不会是一笔小数额。”某位小助理弱弱地插话。

“能用钱平息的事，就不用在乎砸多少钱。”

“我觉得C姐说的对，”另一位工作人员复议，“反正也看不清脸，只要不把文哥暴露出去就行。”

一直沉默的刘耀文开口了：“你们这是要把我撇出去。”

没注意到刘耀文情绪的小C姐解释道：“现在的情况就是你不能被牵扯进来，你放心我们会和品牌方沟通不会让你掺和进来的，公关部门这边也在拟稿以备不时之需。”

刘耀文猛地把手提电脑合上，重重地躺在床上。

按理说，那天把宋亚轩喊出来的人是他，那天为宋亚轩放烟火的人是他，那天对宋亚轩告白的人还是他，明明事情是他一手造成的，明明这是两个人的事情，可是现在他们却不得不逼得他一人全身而退，将宋亚轩一人独自留在风口浪尖。不对，不行，不能这样，他刘耀文才不会将宋亚轩一人丢下，那是他等了四年才等回来的人，他不可能会让人这样伤害他。

“史奕禾，”刘耀文拨通电话，压着嗓子说道，“这是你做的对不对。”

不是疑问，而是质问。

他听见史奕禾轻笑一声，回道：“我做的？什么我做的？文儿你这话问的哥哥着实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呀！”

“把宋亚轩曝光的人是不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咦？明明上热搜的是他宋亚轩，怎么你刘耀文这么着急呢？让我猜猜，啊，不会激吻照的另一个主人公是你刘耀文吧！”

“史奕禾！”刘耀文吼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从来只想好好地活着，如果我身边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我当然得想想办法让他滚走。”史奕禾喘着粗气，“不过文儿你放心，热搜应该很快就下去了，而且你不是也没牵扯进来吗？不用担心，一切很快又会恢复正常的……”

滚、你、大、爷。

还没等刘耀文骂骂咧咧地开口，陈昕的电话便中断了他和史奕禾的语音通话。

“耀文，是你有私联什么人帮忙弄热搜吗？”

“没，”刘耀文皱眉，“什么意思？”

“热搜好像，是被人买上去的…”陈昕有些迟疑地说，“既然是被买的热搜，撤下去的速度也会很快，现在已经掉到三十多 了……”

猛地想到史奕禾刚刚说的话，刘耀文阴沉地说：“史奕禾，是他。”

“史奕禾？他是买热搜的还是降热搜的？”

“都是。”

“都是？”昕哥迷惑了，“他脑子有病吗搞这么一出？”

他脑子有病吗？可能真的有，刘耀文有些头疼地想，不过不是把好不容易升上去的热搜弄下去，而是——

把宋亚轩逼回日本。

刘耀文忽然觉得四年前那件事，应该远不如他想的那么简单。

“昕哥，你得帮我安排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在三公之前我需要预留一周左右的时间。”

“一周，疯了吧你，你是不知道这个月的事有多少吗？”

“昕哥，我…”刘耀文咬咬牙，还是说了，“我得去找他。”

这次不再是我想去找他了，而是我必须亲自找到他，无论任何原因。

昕哥叹气道：“半周，最多半周时间。”

“好。”

录制完三公的分组以及选歌后，温妮小姐就传来了制作好的歌曲伴奏。

刘耀文接收到文件并发给录音老师已经是凌晨了，他算着时间，明天录完歌，接着花三天教完曲目搭配的舞蹈，他就可以收拾收拾去日本了。

— 谢谢老师这段时间的帮助！

— 老师我过段时间可能会去日本，可以请老师吃顿饭吗？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回复。

— 不用啦。

刘耀文看着回复感觉有些怪怪的，但也说不上哪里奇怪，想着可能是自己大概这几天有些过分的神经敏感。

— 老师您换头像了？

从原来的浅灰色到现在的雾蓝色，这个温妮小姐仿佛一直都是极简主义。

又过了好一会儿。

— 是的。

— 期待和你的下次合作。

刘耀文想这大概就是他和温妮小姐最后一次对话了吧。手机上放的时间显示贴心地提醒他“夜深了”，刘耀文扫了眼温妮小姐的油管，最近一次更新还是在半个月前，他眯着眼打了个哈欠，一个翻身卷进了被窝，深陷进梦中。

昏昏沉沉地跌落梦端，坠入一片虚幻飘渺而银光闪耀的星河，刘耀文无力地游荡于混沌之中，双手挣扎着、渴望抓住仿若近在眼前的星子，他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漂浮不定，忽近忽远，闪烁的星光在一片昏暗的浩淼中显得是那么璀璨与绚烂，透过那团柔和的荧光，刘耀文努力描摹着那之中闪动的模糊且晃动的人像，可那些点点星辰跃动地太过迅速，他完全没法捕捉其一，紧接着，像无数次的梦境那般，天际浮现一丝清亮，耳畔传来一声微弱的呢喃，断断续续，颤颤抖抖，像星河中旋起的泡沫，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破。一瞬间，天边的鱼肚白猛然升起，夜幕瞬间被白光乍然驱散，星河坠落，梦境消散，一切归于平静，刘耀文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浑身冷汗。

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个一直在梦魇中徘徊的声音。

握紧的拳头猛地砸在床榻之上。

刘耀文儿，对不起……

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分明就是宋亚轩的。

*Gavin James-Nervo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