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

第二日请安结束后如懿便呈上来一张写满字迹的纸，行文流水，可见是用足了心思。琅嬅看过甚是满意，称赞完她的细心后便让她只放手去做。如此，娴妃便是正式接过了宫务。

宫妃们自是眼热不已，只也不敢在皇后面前表示出来。晞月一早得了琅嬅的嘱咐，内务府念着她的贵妃名头只有讨好她的份，也影响不到她去，便没去理会，只一心养好身子，闲暇时刻来长春宫与琅嬅说笑，竟是把海兰忘了个干净，让金玉妍的一腔计谋皆是无处可使。海兰也乐得被忽视，左右内务府得了娴妃的上下整顿，送来的例银份额不再有怠慢，她又是个极容易满足的女子，便更是一心当着透明人，只安稳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便是。

皇帝知道此事后大赞琅嬅贤惠大度，为后宫之表率，又命贴身太监王钦送来不少赏赐。琅嬅念着这位对莲心的惦记，只让素练伸手接了，只是看着王钦那时不时黏在莲心脸上的眼神，便知是死性不改了。

罢，这位还有的是时间收拾。而且说到死性不改，有的是其他人的份。

莲心“娘娘，夫人到了。”

富察琅嬅（皇后）“传。”

帘子被拉起，富察氏老夫人走进来，朝琅嬅行礼:

富察夫人“妾身给娘娘请安。”

再次见到自己的生身额娘，琅嬅的心里很是平静。纵然心中已经开始一幕幕的翻滚着前世她在自己耳边那烂熟于心的教诲，字字句句都如同长钉，把她死死框在了皇后的架子上，自己个人的感受，在额娘的眼里竟是完全不重要了:

富察琅嬅（皇后）许久未见额娘了，不知您身子可好。”

富察夫人“妾身一切都好，只挂心着娘娘。”

富察夫人拉过女儿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的脸:

富察夫人“娘娘气色极好。”

富察琅嬅（皇后）“女儿在这宫中诸事顺心，精神自是好的。”

富察夫人“如今你有中宫之位，又有嫡子，皇上也厚待咱们富察氏一族，自是什么都好。可人总不能一时高兴，忘了看着远处。皇上抬举高氏一族，又看重乌拉那拉氏。尤其是乌拉那拉氏，当年若不是先帝看中你，那这皇后之位就得换人坐了。”

琅嬅只是看着茶盏不答。富察夫人又道:

富察夫人“当年你在潜邸防备着，现下怎么就松懈了。听素练说，你让娴妃代管起了内务府的事宜。那内务府是什么地方，娘娘也真是心大。若娴妃得了宫权的甜头妄图僭越，可怎么是好？”

富察琅嬅（皇后）“额娘也知道娴妃只是代管，并非真正有着管辖六宫的名头，如何能越了我去。女儿只要行事无错处纰漏，那这皇后之位便是谁也抢不走的，何苦事事与她们争，左不过是无人能冒犯了我的。”

富察夫人喜笑颜开:

富察夫人“我的娘娘，你这话说的不错，颇有中宫气度。只是，这会子有潜邸的旧人，往后还有数不清的新人，做正妻的需得什么都想到，才能防患于未然啊。”

琅嬅只是笑，语气轻柔，却掷地有声:

富察琅嬅（皇后）“额娘可听过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富察氏一族现下有皇上眷顾得了无上荣耀，可有想过皇上能赐予恩宠，同样……也能把这份荣宠给收回去。额娘，贪心太多可不是好事，富察一族如今站在风口浪尖，若不谨慎行事，只怕翻船只是一瞬间的事。”

闻言富察夫人一怔，耳边似是有一道惊雷炸响，半晌都没有什么声音。见状琅嬅也不催促，只是慢慢品着手中的茶。

良久富察夫人才站起来，面上带着深深的思索，连福身的动作都迟缓了些:

富察夫人“娘娘一言惊人，倒是点醒了妾身。许多事原是妾身想的岔了，回去自会提醒府内上下约束自身。还望娘娘千万保重凤体，来日妾身再进宫给娘娘磕头。”

琅嬅上前将人搀扶了起来:

富察琅嬅（皇后）“额娘能够明白便是最好，素练，替本宫送额娘出去。”

素练领命领着富察夫人出了殿，琅嬅看一眼莲心，对着殿外抬了抬下巴。莲心会意，微微福身后便也悄无声息的出了去。

等得素练进来时便见琅嬅坐在榻上专心的看着手中的书，她走上前行礼:

素练“娘娘，夫人已经出宫门了。”

琅嬅唔了一声:

富察琅嬅（皇后）“额娘可有和你说过什么没有？”

素练面色稍疑，很快便答道:

素练“回娘娘，夫人只是让奴婢好生照顾娘娘，旁的也就没有了。”

富察琅嬅（皇后）“是吗？”

素练“是。”

琅嬅猛然扔了书，抬眼看着素练，唇角扬起一丝优雅的笑来:

富察琅嬅（皇后）“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只是忠心的对象不是本宫，却是本宫的额娘罢了！”

素练慌张跪地:

素练“娘娘……奴婢没有……”

富察琅嬅（皇后）“莲心。”

琅嬅却并不听她辩解，只道:

富察琅嬅（皇后）“额娘和素练说了什么，你只一一道来便是。”

莲心“是娘娘。”

莲心口中道:

莲心“夫人说，素练姐姐是皇后娘娘的陪嫁，打小在府里就跟着您，最是贴心。娘娘居上位，许多事情未必想得到。夫人身在宫外，帮不上娘娘什么，又念着娘娘性子柔和心善，为家族考虑，不愿招惹是非，可多做些打算总是没错的。便和素练姐姐说，有些事情也就罢了，可有些事情，若是娘娘一味地不忍心，让您知道反而会坏事，便让素练姐姐大胆一点，替娘娘分忧。素练姐姐答应了下来，说但凡她能办的，就不会脏了娘娘的手，也不用让娘娘知晓。”

琅嬅看一眼跪于下首的素练:

富察琅嬅（皇后）“你可听见了？”

素练只是颤着身子不答。琅嬅幽幽一笑，一半凄冷一半凄苦:

富察琅嬅（皇后）“本宫本以为自己的一番潺潺教诲能让额娘醒悟过来，却不曾想还是无用功，还带着你一起瞒着我。怎么，本宫身边的位置配不上你，非得是额娘身边才是你中意的去处？”

素练“奴婢绝无此心！只是夫人一心为娘娘考虑，奴婢也是想为娘娘分忧……”

琅嬅大怒:

富察琅嬅（皇后）“本宫看你是诚心不想让本宫安生！本宫上回跟你说过什么，不许对本宫的私事指手画脚，在背后擅作主张，这才过了几日，竟全都浑忘了！你与额娘，便是一定要看着本宫从这皇后之位上滚落下来，富察一族倒台，才愿悔悟，才肯甘心吗？”

素练“娘娘，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

琅嬅转头，再不看她:

富察琅嬅（皇后）“这话，你上回便说过一次，如今已再无了可信度。你既然如此忠心额娘，本宫便也成全了你的一片心意。莲心，送素练回富察府，让她好好待在额娘的身边，无论是留在府中还是出嫁都随了额娘安排。她心气高了，不听我的话了，本宫既管她不住，便当没这个陪嫁。”

莲心“是。”

素练哭着被拉了走，阁中好一阵静默无声。琅嬅看着桌上被抛至一旁的书籍，素练的悲泣仿佛犹在耳边，想想前世她所做种种，良久叹了口气。不是不舍得，到底是从小跟着一同长大的。人笨不要紧，就像晞月也不甚聪慧，可一经提点便得了要领，如今在宫中好不自在。可素练非要拿着忠心来哄骗蒙蔽自己的双眼，金玉妍还在虎视眈眈着，她是断不能让素练在成为他人手中的利刃了，出了宫也是个好归宿。希望额娘在见到素练后能真正有思过之心，能如自己所言的那般约束自己，总归，她是不愿意再任其摆布的了。

莲心事办完之后低头走了进来站那不动，琅嬅提起几分精神道:

富察琅嬅（皇后）“本宫记得落凝也是从府里就在身边伺候着的，把她调到本宫面前吧。此后你便顶替素练做长春宫的大宫女，近身伺候之事由落凝来。”

莲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