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

　　屋里暖和，吴老狗睡了个美好的午觉，醒来的时候嘴角还有些湿湿的，抬起手一抹口水，撑着张启山的胸膛起了身，手下触感不太对，他一扭头，与张启山来了个对视。

　　吴老狗瞬间懵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没有想到中午喝的那酒入口香甜清淡，先是毫无感觉然而后劲却这么大。他知道自己酒量一般，所以才早早的离了席。

　　他看了一眼又一眼，确认了是自己的杰作，东倒西歪的起身站在张启山面前，低下头叹了一口气道：“我......”

　　张启山坐起来慢悠悠的脱掉外套，解开马甲，又脱掉被吴老狗扯坏几颗扣子的衬衣扔到一边，裸着上半身又为吴老狗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杖递给他，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出去左边第三间房给我拿衣服。”

　　吴老狗一直站着不敢动，这才犹如得了特赦令般，也不敢去看张启山，飞快的接过手杖一瘸一拐去开门，发现门内被反锁了，然而这点细节他并没有在意，开了门先是伸出头左右看了看没人，这才开大了门侧着身子溜了出去并轻轻关上了门。

　　余光瞟着吴老狗的举动，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走远，张启山十分克制的笑出了声，笑出了泪，感到十分快乐。

　　吴老狗低着头进来了，把夹在腋下的西服衬衣递给了张启山。他低声说道：“佛爷，对不起！我赔偿您！”

　　张启山若无其事的系扣子：“刚刚不是送了礼物给我了？”

　　吴老狗一时无话可说，想来想去，左右都不是黄花大闺女，真要算起来也是张启山吃了亏，他弯下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佛爷，对不起！”

　　张启山看着他的头顶：“没事。”然后轻笑出声：“没想到你力气那么大，我竟然没挣脱开。”

　　直起身子讶异的看向张启山，张启山也抬起眼与他对视，心如鼓擂的吴老狗遮遮掩掩的率先返回宴客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味同嚼蜡吃了顿晚宴就回了家。

　　吴老狗回家早早的睡了觉，这觉睡得一点也不安稳，他做了个十分混乱的梦，梦里有张启山，有霍仙姑。

凌晨醒来，感觉内裤中湿了一片。他东倒西歪起了身匆匆搓洗了内裤，换了一条干爽的内裤后又回到床上补一会儿觉，等一下还得去二月红家中拜年。

　　九门上三门平日不与他们经常来往，但过春节时是上三门的三位一人宴请一天，吃完三天就各过各的年，从上一辈时就是如此，他们一直沿袭着这个规矩。

　　李妈给他拿来衣服，看他满脸通红的模样不对劲，伸出手摸上他的额头，惊呼道：“哟！这么烫！家里没药啊！我要人去买！”

　　吴老狗掀开被子迷迷糊糊说道：“来不及，没事的。”

　　“少爷，要不别去了？让薛恒去二爷家打声招呼，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能出门？”李妈叹了口气，十分担忧。

　　嗓子灼烧干痛，吴老狗难受的皱着眉头套着裤子，声音十分嘶哑：“不能不去。”

　　这是吴老狗当家的第一年，这个规矩必须守，李妈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妇人，便也不再阻拦吴老狗，只是再三叮嘱了薛恒好好看着他。

　　吴老狗今日穿了一套夹棉黑色缎面马褂和蓝底暗纹长袍，用凉水洗了脸，脸没有那么红了，随即扣上一顶洋呢礼帽，拿着手杖就直接出了门。坐在汽车上一路上都是昏昏沉沉到了二月红府上，薛恒送过礼品便来搀扶他去会客厅，一路走一路说：“少爷，你等会儿要是实在撑不住我就带你去医院。”

　　他来的早，许多人还没有来，外面的丫鬟仆人忙作一片，他坐在太师椅上没一会儿，便感觉如坐针毡，浑身又酸又痛像被人狠揍了一顿。他站起身脚步虚浮的出了门。

　　会客厅外是一片大的椭圆形池塘，一道九曲十八弯的石桥伫立在水上，中间是二月红夏天时常待的凉亭，凉亭出去还是石桥，尽头是一片假山石林，两旁皆有道路可以走。

　　站着吹了会儿冷风觉着舒服多了，便走上桥散散步，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到了假山处，准备从假山中弯曲的山洞里走到外面的道路转个大圈回到会客厅。

　　刚走进假山山洞就听到一阵“啧啧”的声音以及呼吸声，离得还有些距离，他脚步一顿不敢再往前，站在原地片刻听到前头还没结束，便偷偷往拐角处探出半个头，露出一只眼睛看看是怎么回事！

　　吴老狗瞪大了眼睛，感觉心要跳到了嗓子眼！保持着这个姿势不敢动，生怕被发现了，二爷发现也就算了，要是被陈皮知道他看见二人的隐秘，岂不是得灭他口？！

　　他缓慢而缓慢一寸一寸的的缩回头去，僵着身子屏住呼吸不敢动，直到外面传来喊二爷的声音，他听到二人的脚步声走远了，才长出一口气来。使劲拍了拍自己脸调整好表情，才一派自然的沿着原路返回。

　　会客厅里人都到齐了，正是喧闹着。张启山坐在会客厅上首的太师椅上与二月红、半截李等人谈笑风生，吴老狗不声不响走了进来，陈皮坐在他的右边位置上发着呆，隔着一张方桌几。

　　他坐在自己位置上端起方桌几上的盏托，垂着眼皮一口一口吹着茶杯中冒出的热气。

　　“少爷，少爷——”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的薛恒轻轻推了推他：“二爷在叫您呢。”

　　吴老狗这才反应过来，扭过头去，谁知陈皮正面无表情盯着他，不过陈皮经常面无表情，倒也还好。他拿不准陈皮有没有发现他看到了他与二月红的好事，端着盏托的手不由得心虚的一哆嗦，茶杯翻倒在地发出一声脆响，好在此刻都在吵吵闹闹的说话，他的动静也不算太大，后面的薛恒站起来拱着手对上首几人道：“二爷，不好意思！我们少爷身子不太舒服。”

　　二月红摆了摆手：“碎碎平安，无事。”他见吴老狗的小脸白里透红，嘴唇也红润着，半点没看出来是怎么个不舒服，只以为是薛恒在打圆场，便玩笑道：“难怪我喊你半天你没反应，老五你是怎么不舒服？”

　　丫鬟来扫走了碎茶杯，又重新上了一杯茶水给吴老狗，吴老狗想回话，张了张嘴作出一个口型，结果只发点气声来，无奈对着二月红指了指自己的喉结处，然后对二月红摆了摆手。

　　“哟，话都说不出来了？怎么回事？”

　　“回二爷，我们少爷——”吴老狗侧过身一抬手止住薛恒的话，然后转过身看向二月红，嘴里做了个口型：“无事。”

　　这话一说，二月红看懂了他的眼神，果然就不再问了，与张启山对视了一眼继续闲谈着。

　　解九最近好像是很忙碌，吴老狗最近一直没见过他，昨日在张启山家中他吃了午饭就走了，今日更是快到午饭才匆匆而来，给各位当家打了招呼，这才走到吴老狗身后俯下身低声道：“晚上我跟你一起去你家。”

　　吴老狗微微侧过头发出气声：“好。”

　　解九眉头一拧：“又生病了？”

　　吴老狗微微点头，然后使了个眼色给他，解九直起身子自去自己位置坐下，两人没有再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