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

天色渐渐暗下，他们一行人偷偷摸摸在道路边缘的树林中朝山垭村走，村外围着高高的石墙，石墙四角都建了小型瞭望台，石墙上燃烧着几处火把，外围有零散几个人扛着枪巡逻，整个村围得严严实实。而山垭村地势位于半山腰，一眼便能望着外面，这极其占据地理优势的村子在这群土匪的改造下变成了一座坚固的寨子，非常不易攻打。

　　等看到那二当家跟在一领头人身后，一行四五百人的队伍骑着马拖着枪炮朝另一条路疾驰而去，吴老狗和陈皮宁天还有四个小兵躲到村子外的树林坡下躲着，而尤连长趁着黑，左躲右闪地跑到石墙外围一人身后，一把捂住对方的嘴，另一只手三根手指呈钩爪状在对方喉结处一掐，那人便软绵绵的瘫倒在了地。他一脚把人踹到一边贴着墙躺好，如此弄死几个人后，一步蹬上墙翻了上去没了踪影。

　　吴老狗眼见尤连长身形高大动作还如此干净利索，他说自己在学校是第一这话说不定还真没吹牛，不由得十分赞赏的点了点头。陈皮看他跟看白痴一样，不禁轻笑了一声：“吴老狗，你是傻子吗？”

　　吴老狗反应到是陈皮在跟他说话，身子不禁一缩，不着痕迹的挪了挪屁股离他远些。

　　“你怕我？”陈皮敛下眼眸扯起嘴角浅笑了一下，不过一瞬又抬起眼直勾勾盯着他。

　　吴老狗脑子空白的点了点头又赶忙摇摇头看着陈皮。

　　陈皮解下腰间的九爪钩，手指缓缓的摩挲着精钢铁链，吴老狗一看他这动作，眼睛瞪得老大——他对这玩意儿有阴影，对陈皮也有阴影，陈皮拿着这玩意儿在他面前晃让他心神十分不宁，顿时感到肩膀的旧伤十分疼痛。

　　他双手撑在背后，脚蹬在地上屁股一点一点向后蹭：“四、四爷，你、你要干什么？你别.....等我回去我一定送一车蛋糕去你府上！”

　　九爪钩的铁链发出声响，陈皮拿起铁链开始甩了起来，吴老狗条件反射的抬起手臂挡在脑袋前准备承受痛苦。

　　“呵，你回去看看脑子吧——”陈皮像一支离弦地箭冲了出去，吴老狗放下手臂，眼睛还没来得及眨，石墙瞭望台上的一个人形轮廓就少了头，不消片刻便直挺挺的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泛着精光的九爪钩一晃而过，旁边瞭望台上的人也被陈皮钩去了头颅，陈皮站在石墙上，脸上映着闪烁的火光，对着他们躲藏的树林做了个口型：“过来。”

　　宁天像只黑皮猴儿似的窜了过去三两下就爬上了墙，吴老狗冷汗淋漓的想爬起身，几次都脚软站不起来，便向两位士兵求助：“两位兄弟可否扶我一把。”两个小兵过去一把把他架起来，三个人鬼鬼祟祟的摸了过去，还有两个小兵留在原地待命，如果他们三个小时还不出来便回去营地报信。

　　挂着零星血肉的九爪钩落在眼前，吴老狗抬头向上望去，陈皮伸了一颗头出来跟他直勾勾地对视，这幅画面在吴老狗眼前就是恶鬼索命一般。他抖着手去抓铁链以脚蹬墙蹬了几次都毫无向上的趋势。

　　“缠在腰上。”

　　陈皮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如惊雷一般仿佛就在吴老狗耳边响起，惊得他一松手摔了个屁股墩。小心翼翼的捏着链子不去触碰九爪钩，刚缠好链子，便被一股力提起甩到了石墙上。

　　“你还真是没用。”陈皮收了九爪钩几步一点地略进了瞭望台观察底下环境，如今这个所谓的山垭村，用山垭寨形容最合适不过。只见寨子的房屋分布规整，规模着实不小，整个寨呈四方形状，一些屋内还点着烛火，寨子中间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广场，四周用木头支着火盆，一大群人围着几张桌子乱哄哄的在摇骰子赌钱，放佛是一间露天赌坊，好不热闹！对面两处的瞭望台相隔甚远，暂时还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陈皮让宁天先下去探路，宁天沿着石墙墙角地轻松跳下墙，到四周看了一圈见无人，便跑到墙下招呼他们下来，吴老狗顺好气，眼见衣服下摆沾了九爪钩上的血肉，双手用力一撕把下摆扯下来扔在地上，弓着腰到石墙拐角处，一只脚跳上墙垛，反身手一扒墙头，双脚左右点了墙便落了地。

　　等两个小兵下来后几人偷偷摸摸竟然十分顺利的地摸到那赌博的人群不远处的一间黑屋子内扒在窗户下蹲着，陈皮轻轻推开半扇窗户，摸出腰间牛皮袋里的铁弹子，手腕一翻，指尖射出一颗铁弹子，赌博的一群人中一个穿着蓝色薄袄的人捂着后脑勺突然站起身：“谁打我？”

　　他身后站着的几人嬉笑着，浑不在意的继续下注：“谁打你了？你怕不是被那小娘们的鬼魂打了。”

　　那人恶狠狠的把那几人一瞪，把嘴里的烟卷狠狠往地上一丢：“他奶奶的！要是那小娘们儿，老子就再给她剁一次！”

　　陈皮又弹出一颗铁弹子打向那人后脑勺，这次力道大的使得他的头微微往前一倾，他捂住后脑勺一拍桌子站起身扒开身后的人，把旁边一桌一个穿黑色马褂的人拽起来，一手指着他：“赵全！是不是你的人打老子？！”

　　那个叫赵全的年轻男子歪过头一手拨开他的手指：“钱王八，你在放什么狗屁呢？”

　　钱王八双手把赵全一推：“你小子阴得很，整天只会干些娘们儿事！你有本事明着来！”

　　“都说了是那小娘们儿找你来了。”赵全被他推得踉跄的退了一步。他样貌清秀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一幅斯文样，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微微眯着，眼神却像淬了毒似的，薄薄的唇挂起一丝轻蔑的笑，两只眼睛慢悠悠地往钱王八身下一扫：“看来那小娘们儿说的话成了真，不仅要你断子绝孙还要你整日不得安生。”赵全一桌的人齐齐盯着钱王八的身下一点笑出声。

　　钱王八自从被伤了根本之后少不得被人嘲笑，他把那些嘲笑他的人全给一枪嘣了，大当家的也没说什么，之后便没人敢在提了。

　　这赵全是他们当初在四川的一县城里打劫的时主动挂柱来的，凭着他乖张残暴的手段十分得大当家的青睐，与他钱王八一样当了个大管事，除了二当家的就是他俩最大，钱王八看赵全觉着这人整天不阴不阳的，又听到寨子里的一些闲话，便十分恶心他。今日大当家二当家出去打劫去了，没带多少人，他们俩带着各自的小团体守夜。

　　赵全这话惹毛了钱王八，如今大当家的不在，他无所顾忌的抽出腰间的自来得枪指着赵全：“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长得一副兔儿爷样儿，不男不女的，寨子里谁不知道你爬了大当家的床！”

　　赵全眉头飞快拧了一下又展开，不屑的一笑：“怎么？你想趁着大当家不在对我动手？”

　　“老子今天就一枪嘣了你这个死兔子！大当家的回来了也不会对我怎么样！”钱王八一伙的人也纷纷掏出枪来指着赵全的人。

　　赵全一方的人也纷纷上前一步掏出枪来指着钱王八一伙人，赵全低着头抽出腰间的枪在衣服上缓缓擦了擦，百十来号人就这么僵持不下，就在这时一颗子弹从赵全后方射出，不知道是谁开了一枪，钱王八身后一人额头骤然冒出一个血洞，血从洞里缓缓流出，那人瞪着眼还保持着举枪的姿势一下子砸在了桌上，桌上的骰子和银元骨碌碌的掉在了地上。

　　两方人马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定在原地，钱王八只以为是赵全的人动的手，食指果断的扣下扳机，他身后的人也纷纷射击，双方开始了混战。赵全早就有所准备，一个闪身，子弹堪堪擦过他的胳膊削破了他的衣服留下一道血痕。钱王八打的那枪射入了赵全身后的人，钱王八看没打中正要再补一枪，赵全向前一步狠狠一脚踹向钱王八，钱王八捂着裆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嚎叫着。

　　钱王八这个样子了，他的人渐渐落了下风被打死一片。

　　赵全蹲在钱王八身旁，头微微向前俯视着钱王八的侧脸，一边手肘撑在膝盖上，一手拿着枪，枪口杵着地，他仿佛叹息似的出了声：“钱王八，你想要我的命？我看你还是嫌命太长了，我就让你跟那小娘们儿赤、裸相见吧！”

　　赵全站起身朝天放了三枪，盯着对面那一伙几分钟前还是钱王八的人，那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犹犹豫豫的收回了枪，这里面一人弓腰上前来对赵全赔着笑：“赵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以后跟您混！您看，钱王八怎么处理？”

　　赵全慢悠悠的把枪插回腰间拿外衣盖好，歪了歪头对着这人笑出几颗白牙：“剥了吧！”

　　几张桌子被搬到了一边，赵全坐在一边的长椅上仿佛事不关己的一边的喝着茶一边观看大剥活人。

　　几个人拖来一根十字形的木桩砸进地面，把钱王八脱了个精光绑到上面，一人拿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刀片不顾钱王八的叫骂挣扎从他额头中间开始从上往下划了一刀，又把他的命根子竖着切开了，鲜血如喷泉般从下身喷射出，接着一边一人手指甲抠着他的脸皮往两边扒，那赵全喝了两杯茶，见其中一人扯了半天毫无进展，一甩杯子上前踹走一个人自己撕皮去了。

　　吴老狗对死人没什么感觉，麻木了，他们谁手里没有人命？当初都是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为了一个斗几方人明争暗抢。但是这种杀法却是有些震慑到他了，整个寨子响彻着钱王八的嘶嚎，一声比一声大。围观的人有的还叫着好。

　　他没想到能看见比陈皮还疯的人，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这个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子竟是颠覆了他对陈皮的看法，甚至还降低了一些他对陈皮的俱意。

　　两个士兵之前一直在承德过着好日子，看到这一幕一下子惊呼出声，连滚带爬就想开门往外跑。陈皮甩出九爪钩就从一人背后穿了进去；宁天则小跑两步一下跳起来扑倒对方，用小腿夹住对方脖子一绞，两位仗还未打过的小士兵就这么干脆的死在了这里。

　　宁天把尸体拖到角落随意一放，又躺着死人边上蜷缩成一团睡着了！

　　“四爷，我们赶紧走吧。”吴老狗此刻头皮发麻，甚至感觉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了。

　　吴老狗听不到回话，一扭头就见陈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缓慢的眨了眨眼，觉得嘴唇干的起了一层皮，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干巴巴的说道：“走吧。”

　　钱王八整个人跟地里的血尸似的，胸膛还在剧烈的起伏，那赵全让人端了一盆盐来，随手把手上的人皮往火盆里一丢，一股烤肉的香气散发出来，他满身满手都是血，抓起一把盐就往钱王八身上贴，钱王八身子不停地抽搐，眼珠往上翻，吴老狗看着那冒烟的人皮心慌意乱直咽口水。

　　外面围观的人也不喊了，其余一些屋子的烛火全部被人熄灭了。整个寨子好似只剩下钱王八喘气的声音。

　　陈皮面对眼前这情景毫无感觉，但他也十分惜命。他望向外面观察情况，轻声说道：“我们现在走，动静太大。”

　　“那怎么办？”吴老狗此刻已经六神无主了，发现自己竟是入了悍匪老窝了，一颗心忽上忽下的仿佛那溺水的人找不到救命的浮木。

　　“等。”

　　尤连长此刻趴在一处房顶上，屋顶是斜的，下面的人望不见他，刚刚那额头中弹的人正是他打的，本来他以为他们双方还能火拼混战好一会儿，他就想趁乱摸出去与他们吴老狗等人汇合的，谁知道事情成了这样！他手长脚长的不敢乱动，只得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盯着下方。幸好今晚正是月黑风高，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黑暗笼罩在空地以外的地方。

　　外面的蹲着的小兵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眼见已经到了午夜，早就过了三个小时，他们几个还没有出来，俩人便小心翼翼的在树丛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营地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