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日常（8）

他偏过头，亲吻儿子朴素的乌发，与此同时迟钝地意识到，儿子的发间已经很久不缠鹰羽了。

海尔森从威廉和Ziio那里了解过莫霍克的文化——他们族人头上的鹰羽代表着地位、荣耀、勇武和功勋。对于很多原住民氏族而言，鹰羽的重要性更甚于自己的性命。

正因如此，他才夺走了康纳的鹰羽，却不料康纳竟为了父亲，连这样莫大的屈辱都咬牙忍受了下来。心中一痛，他不禁将康纳搂得更紧。

海尔森记得他们初见时康纳还年幼，发尾只缀着一根小羽毛，而如今，在康纳找到肯威庄园时，他已经攒下了三簇长长的鹰羽。

海尔森曾暗自猜想，等到以后康纳再长大一些，也许就能用获得的羽毛编织成鹰羽冠，成为部落中最厉害的领头人。

然而自从那些鹰羽被父亲扯下来以后，康纳就再也没戴过类似的装饰，半长的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连鬓边的麻花辫也不再编了。显然在他心中，弑父的罪孽足以剥夺他所有的荣誉和功勋。

多年前，海尔森曾无数次考虑过毁灭康纳，但现在，他只希望原来那个骄傲的、自信的刺客能回到他身边。

“Son，你先起来，爸爸从衣服口袋里拿点东西。”海尔森轻推了两下康纳肋下的位置，没推动。

“不要。”康纳任性地拒绝道。他不想这么快离开父亲的怀抱，父亲的温柔安慰打断了他沉重的思绪，让他的心情明显好转起来。父亲越是推他，他就贴得越近，整个人都钻进了毛茸茸软乎乎的皮草堆里，牢牢地倚靠在父亲的肩膀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父亲的爱抚。

这是他努力争取到的特权。

他的父亲在他的人生中缺席了二十年，后来仅仅不小心偶遇就谋杀了他三次。这种灾难开局还能打出happy ending多亏了他倒贴，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海尔森叹了一口气，儿子最近多思多忧，易喜易怒，他明白根源所在，因此少不得要宽容一些。并且康纳罕见的撒娇让海尔森的心瞬间软成了一团棉花，于是只得随他去了。

海尔森知道康纳跟他相处时总是缺乏安全感。说起来也的确怪他，当初一丁点儿温情都吝啬于施舍，一见面先谋杀三次，说话句句带刺，一半是侮辱和威胁，一半是操纵和谎言，而且还当着人家的面杀人放火…要不是康纳学习的英语词汇过于书面——这孩子至今不用缩略语——当初都能被气到直接跳起来骂他。

如果当初他肯温柔一点，伪装成仁慈博爱的样子，再张开双臂迎接康纳，叫一句“到爸爸这儿来”，康纳还不光速白给？说不定阿基里斯能被气到腿伤不治而愈，百公里加速五秒内，追打他们父子三条街。

但海尔森做不到…他承认自己足够无情，但他还没有那么卑鄙下作。

时移势易，现在康纳终于敢主动索取他应得的温柔，而此刻的海尔森愿意给得不得了，他早就积攒了多年的宠溺，现在终于能够毫无顾忌地倾注给他心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