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此后梦鱼经常会尝试去唤出替身，逐渐她发现自己与替身间的联系和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关联，记忆恢复得越多替身能显现的便也越多。

五十天的旅程结束，可回程的车票却少了一半，一直尘封在脑海里的记忆再次想起时只会变得更清晰，梦鱼醒过来时呆坐了一下午，她不敢出去生怕见到波鲁纳雷夫就会哭出来。

这天下午，已经调节好情绪的她再度坐到院里晒太阳，远远看到远处树丛中有道黑影闪过，她心中一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村上的人都知道波鲁纳雷夫不喜欢外人打扰不会主动过来，并且这里孤寂偏僻旅客应该也不会光顾，她一时间捉摸不清那是什么。

不过那道黑影在主动往这里靠近，没过多久便显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浑身都脏兮兮的，打结的棕黑色毛发上有不少混杂着不泥土和落叶的血块，不过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外伤，走路也很平稳。

梦鱼凭借自己5.0的视力能看清那似乎是一只德国牧羊犬，她迟疑地看看狗，又看看波鲁纳雷夫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起来从小到大她对这种毛茸茸又相对大型的犬科类生物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只要一遇到受伤的猫猫狗狗就会想要上前救助。

但在这个奇妙的世界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难保这不会是敌人的计谋，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给波鲁纳雷夫带去危险。

不过也许是梦鱼的视线太过炽热，有所察觉的波鲁纳雷夫顺着她的目光朝远处望去，然后冷不丁地开口：“有事？”

梦鱼被他突如其来的出声吓了一跳，回头对上眼但很快就移开看向了别的地方。

“没有。”她犹豫片刻，还是扭开脸不去看它了。

其实从表面上看狗并没有致命伤，甚至有没有伤口都不能确定，如果单纯是一条流浪狗要说她能帮上什么还真不见得。

梦鱼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晚上他们准备吃饭的时候波鲁纳雷夫突然警觉而迅速地看向窗外，她这才发现白天的德牧并没有离开反而靠近了他们，此时正蹲在外面不住地来回徘徊。

这是饿了循着食物的味道闻过来的吗？梦鱼不敢确定，但转眼便看到盯着狗好一会的波鲁纳雷夫沉默地端着加了不少食物的碗往门外去。

梦鱼倒是愣怔了一下，她之所以一直不向波鲁纳雷夫开口也是因为他跟记忆里的人相差太大，她担心如此警惕敏感的波鲁纳雷夫会忌惮敌人不愿意去帮助一条来历不明的狗。她确实喜欢动物，但如果要在它们和波鲁纳雷夫中选择那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但没想到波鲁纳雷夫会是主动的那一个。

担心他的轮椅行动不便，梦鱼连忙上前接过了碗：“要不我去吧。”她眨了眨眼，为了避免自己看上去过于殷勤连忙补上一句，“其实我也挺喜欢狗的。”

波鲁纳雷夫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事，很快松手叮嘱她：“小心点，不要做过多动作让它误会，容易被咬。”

这种常识知识梦鱼也不至于一窍不通，端着碗过去时她尽量让自己不和它有长时间的眼神交流，散发善意的同时降低在狗眼中她的威胁性。

毕竟她只是去喂个食，并不需要驯服它，因而在食物香味的作用下面对梦鱼的接近它没有过分警告，只是微微弓着背后退几步以保持两者间的距离。

等确认梦鱼退回去后才迟疑着上前耸动鼻子对着地上的食物一顿嗅，大概是周边没了威胁它才开始进食。

此后的几天也不知道是周围荒无人烟找不到食物还是赖上他们了，几乎每天中午的饭点都能在门外见到这只狗的身影。不过相对的他们之间倒是熟稔了不少，它默许了梦鱼在除吃饭时间外摸它的脑袋，不再和一开始一样弓着背仿佛下一秒就要发射了。

大概是关系进展得过于顺利，在狗已经开始用下颚蹭了一下梦鱼的手勉强当做回应时，她就没忍住被眼前的“美色”迷惑跟波鲁纳雷夫提了一嘴说反正也是他俩平时给它吃喝，要不就干脆养了吧。

实在是这只德牧长得过于狗模狗样，哪怕是杂毛丛生都不能过分削弱它的英俊，尤其是眼睛，很重的暗黑色就像是黑曜石，黑而透彻。

波鲁纳雷夫收拾碗筷的动作停顿下来，只看她一眼，抿着唇嘴角被拉成了一条严肃的直线：“你是认真的吗？”

“啊？”梦鱼没想到波鲁纳雷夫会用这么严肃的语气，仿佛他也是经过认真思索后问出来的，不过听语气他大概是不同意的，而她自然也不会违背他的意愿。

梦鱼蹲在吃完躺着休息的狗身旁，摸了几把脑袋后摇头违心道：“就随口说的，说起来我们估计也养不起它吧。”

其实何止养不起狗，波鲁纳雷夫现在还要养她就够吃力了，梦鱼一开始是说要养伤，结果现在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但又老是找些奇奇怪怪的理由赖着不肯走，要不是波鲁纳雷夫看她不像是迪亚波罗那边的人，估计早就被解决了。

不过正好说到这个话题，波鲁纳雷夫就干脆借机再暗示她：“不只是负担不起它，而且这里也不安全。”一旦有一个环节出了纰漏就随时有可能被找上门来，但他又不好跟梦鱼明说。

记忆恢复得差不多的梦鱼可以说完全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她总算抬眼把视线从狗的身上移开了。

近十三年的时光流逝，相比于青年时的他，三十五岁的波鲁纳雷夫脸上多了些岁月沉淀的成熟以及代表年长的眼纹。他经历了很多劫难，他此时还在隐姓埋名，他的身体，他的独眼都在诉说着这么多年来的艰难，预兆着日后的坎坷。

波鲁纳雷夫又补充了一句：“佛罗伦萨离这不远。”这已经算是明示了。

结果梦鱼摆出一张认真思索的表情后拖长了尾音：“噢~这样啊。”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毛笑眯眯说，“我去洗手啦。”

被晾在一旁波鲁纳雷夫和狗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狗歪过头：“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