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波鲁纳雷夫在月夜下怀着莫名的情绪原路返回，黑暗中他能看到屋内紧闭的房门，突然间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试探。

他清楚以迪亚波罗那种人的性格如果真的知道他的藏身之处，是决计不会让其他替身使者有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并且如果是紧急关头觉醒了替身这种说法似乎也是说得过去的。

就像他，天生便具备替身能力，亦或是具有觉醒资质。

因而她是敌人的可能性不大，但多年以来的谨慎让波鲁纳雷夫连百分之一的几率都不会放过，他手指的关节碰上门板又收回，沉默半晌后还是调转方向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觉得自己需要先思虑好最坏的打算。

这一晚同处一个屋檐下的两人都没能休息好。

梦鱼是被渴醒的，喉咙干得发疼，好像在沙漠里走了三天似的。

外边的天还暗沉沉的，微弱的亮光透过窗户照在床头，她摸摸床头柜果不其然摸了个空，大概是适应了黑暗的原因即便是不开灯她也能够看清前面的路。

因此找到鞋子后她干脆就着月光直接摸索着走过去打开门，但刚踏出一步她就惊讶地停住脚步：“波……先生，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背对她的银色背影闻言转过身，发型没有以往那么整齐板正，细碎的银色发丝软软地垂落在脸侧：“你不也是？”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梦鱼有种被刺中的感觉下意识将视线下移，盯着波鲁纳雷夫优越的下颚线低声道：“我就是有点渴。”

她感觉今天的波鲁纳雷夫和往常相比气势要更有压迫感些，所以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还没等梦鱼想到些什么思绪，她就看到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杯水，握着杯子的手是银色的，泛着坚硬的光泽。

这是……她猛地抬头顺着手向上看去，一个全身盔甲包裹的银色替身赫然站在面前，一手持剑一手握着水杯悬在空中，湛蓝的圆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对上视线的瞬间梦鱼感觉脑子轰的一下炸了，自从昨天下午耳边出现陌生女声紧接着那男人便莫名倒飞出去后，她大概能猜到自己觉醒了替身，只不过那时浑身都不舒服再加上一直在惦记怎么跟波鲁纳雷夫解释，就打算先把这事放一放。

结果第二天上午就直接被波鲁纳雷夫来了一个王炸。

他现在是什么意思，在她面前故意展示银色战车，试探她能不能看见？但波鲁纳雷夫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成为替身使者的，除非……他昨晚替她去找那男人的麻烦了。

如果这是第三部的波鲁纳雷夫，那这确实像是他能做出的事，但此时沉稳而行动不便的波鲁纳雷夫居然也会这么做吗，梦鱼不确定。

“不是说渴了吗？”随着波鲁纳雷夫平静的声音响起，面前的银色战车又走近一步，将手中的杯子往她面前送了送。

他这幅样子确实很有压迫感，梦鱼咬着唇接过杯子。

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跟他和盘托出，直接告诉波鲁纳雷夫这是个漫画的世界，她是个穿越者，要么装傻充愣，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从未接触过替身世界的普通人。

梦鱼抬眼，直直迎上他透露着探究中稍显凌厉的眼神，她心微微一颤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声音带着干涩的喑哑：“你也看得见，我眼前这个银色的幽灵？”

“幽灵？”波鲁纳雷夫重复了一遍，说得又慢又重仿佛要把这两个字碾碎了一般，“是了，从某种角度而言也无可厚非。”

他说：“能看见替身的只有替身使者，你知道自己是吗？”

“你是第一个告诉我的人。”梦鱼还在兢兢业业地维持自己对替身一无所知的人设，“替身是什么，超能力吗？”

波鲁纳雷夫静静坐着，指关节曲起敲击着扶手，他紧紧盯着梦鱼不放过她一丝神情的变化：“生物精神能量的凝聚体，我个人理解为精神力的一种具化，你想理解为超能力也可以。”他顿了顿，问道，“你能叫出自己的替身吗？”

波鲁纳雷夫依旧怀着戒备之心。

“怎么才能叫出替身？”这句话梦鱼是认真发问的，她看过第三部漫画每个替身使者打架时身边都会自动浮现替身，但这是怎么做到的她的确不清楚。

波鲁纳雷夫突然沉默，他看起来似乎在思索什么，然后很快就做出了行动。

原先站定不动的银色战车突然向前一步迈进，挥剑朝她凌空劈来，速A的剑仿佛能劈开空气，还未落下便带过来一阵凌厉的剑风，仿佛连皮肤都要被刺痛了。

梦鱼错愕地瞪圆了眼睛，她着实没想到波鲁纳雷夫会因为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问题突然就对她动手，毫无征兆的。

那瞬间梦鱼脑海里突然就想到，是不是第一天见面她被波鲁纳雷夫叫住回头时感受到的那阵风也是银色战车试探她而挥剑带起的，他都已经警惕到这种地步了吗？

而就在不远处的波鲁纳雷夫，他能清晰看到在银色战车剑下，只来得及抱头蹲下的梦鱼身侧出现半只虚影握剑的手，锋刃稳稳拦住了破空而来的攻击后马上就消散开来，就像是被什么力量阻拦无法完全显现。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预期中那样到来，梦鱼只清晰听到耳边响过一声金属碰撞发出的酸牙的声音，而后没等她有所反应便有股力量抓住没受伤的左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梦鱼愣愣盯着银色战车好似没回过神，呼吸有些急促，连心脏都跳动得很快很重，一声又一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束缚般剧烈，但很快她就深呼吸着努力去恢复平静。

很多单亲家庭的孩子都会在儿童时期被那群所谓童言无忌的同学欺侮，不少人都会因此留下心理阴影，但梦鱼却是个例外，小时候她长得又软又好看打起架来却比谁都凶，但凡谁说她半点不好都会挨一顿揍。

中学时曾有人嘴欠手也欠，一边说她没爸妈管教，就是个没人要的废物，一边动手动脚，梦鱼可不惯着他，全班同学眼睁睁看着本应该被说哭的小姑娘愣是冷着脸抡起一把椅子把那男生砸进了医院。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招惹她。

梦鱼又把视线投到波鲁纳雷夫身上。

照理来讲她应该怒不可遏才是，可实际上她可心里居然生不起过多的愤怒，甚至于仅剩的恼怒也仿佛是风雨中的火苗噗嗤一声很快就熄灭了。

她真的没法对眼前这个男人去过多责难。

“你的替身，刚才出现了。”

“所以呢，能证明什么？”

和第一次见面相同的攻击方式，却又截然不同的结果，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能感受到刚才的违和感，那是替身面对危险的自我防御，如果是在搏杀中在他手里恐怕活不过三剑。

不过波鲁纳雷夫并没有说明的打算，他只是用夹杂着歉意的语气说：“抱歉，刚才冒犯了。”

“然后呢？还在怀疑我吗？”她的小腿还因为刚才的突发事件有些站不住，干脆顺着银色战车的拉力顺势倚靠到它身上，和想象中差不多的触感，坚硬而冰冷。

银色战车似乎被吓了一跳，被盔甲包裹的脸上透露出些纠结而又震惊的意味，它在一开始没能躲开，因此在梦鱼直接扑倒到它怀里时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挪开手中的剑以防碰到。

本体和替身间的触感是共享的，波鲁纳雷夫能清晰感受到梦鱼靠过来的柔软和温度，他的神色变得微妙：“你在做什么？”

她理直气壮：“我吓得腿软。”

“……抱歉。”这确实是他造成的，波鲁纳雷夫无言以对，他用力握住轮椅的扶手努力忽视这诡异的触感，而后道：“你的替身大概还不稳定，等过段时间你应该就能控制了。”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不过，这种情况确实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