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归十二

这几天搞大婚太长了，分三段发，明天大婚，后天咳咳咳。

  重华宫

  暮春午后，煦风和畅。一束阳光透过轩窗照进寑殿，慕容离索性走过去将窗子打开，整个人沐浴在金光之下，手中握着块墨玉细细摩挲。眉眼轻敛，似在思虑什么，又仿佛只是在追思过往。

  自那日羿棋胜过太傅，他就一直处于这个状态。心中似有万顷波涛，表面却是平静无波。

  执明或许发现了他这一变化，又或许并未发现，他每日被太傅以及诸位阁老束缚在玄武台。摞成小山的奏折等着他去批改。来之不易的闲暇时光也用来与礼部尚书商定婚仪，整日焦头烂额。

  其实慕容离的伤已经痊愈，便是那狰狞的伤疤也在天权秘药的温养下褪去，再看不出痕迹。可执明不舍得他劳累。总嚷嚷着大婚诸般事宜皆有本王出力，阿离出人便可。

  嘴角不自觉噙上一抹笑，仿若枝头初开的羽琼，只消一眼便忘不掉。

  “阿离，阿离？阿......离？”执明回了寑殿，遍寻不见，瞬间乱了阵脚，便打算着内侍去寻，君后丢了可是大事。

  “王上，我在。”

  执明听到声音才发现轩窗旁的慕容离，本就超凡脱俗，而今沐浴在金光之下，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

  执明长臂一伸，霸道地将人捞进怀里。一股冷香沁入鼻端，引得执明好一阵心猿意马。

  “本王这些天太过忙碌，冷落了阿离，阿离不会怪本王吧？”执明故意颔首贴着慕容离的耳朵根说话。

  慕容离:“......”

  这般姿态太过于亲昵，慕容离不由得羞赧，鸦羽一般细密的睫毛颤了颤。之后这种事情更是家常便饭，他该习惯的。可颊上的红晕骗不了人。执明心满意足的吻了慕容离一口，拉着人的手坐回了几榻之上。

  “阿离，今晚本王要带你去个地方。”执明眸中涌动着欢欣。这般稚气未脱，是为赤子之心。

  慕容离不由笑了，“什么地方？王上还卖关子。”

  “阿离一去便知！”

  用过晚膳，执明与慕容离换上一身常服，趁着月色溜出宫门。

  已过酉时，此时的街市依旧是熙熙攘攘。巷尾的小贩同熟识之人细数着一天的收获，食肆的伙计麻利地从笼屉里拿出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递给一旁等待的客人。有一两个顽劣的少年围在一起，誓要就投壶一事争个高下。

  眼眶不知怎的就模糊了，时空重合，穿过喧闹的人群，他好似看到了当年的瑶光。看到当年的稚嫩少年偷偷钻出王宫密道，与阿煦一同去了那最好的酒楼，听着说书人讲述光怪陆离的故事，却只敢叫上一壶碧螺春，浅酌新茶，细撷落花。

  手上传来温热，慕容离抬首望去，恰好对上了执明的星眸，仅是一瞬便看懂了执明的意思，他在说，“抓紧点，别跟丢了，阿离。”

  他们十指相扣，忘却了这乱世诡谲，朝堂尔虞，像极了这纷繁世间一对平凡夫夫，只是用过晚膳出来消食，亦会这样遍览人间烟火，直到迟暮。

  可这难得的温馨时刻很快就被打断了。执明看到了陈记的糖炒栗子，说什么也不肯走，美其名曰阿离晚膳用的少，必定是饿了，他愿意为自家君后跑腿，一眨眼的功夫就钻进了那家食肆。

  慕容离：“......”带我出宫其实是为了栗子吧。

  因怕走远迷路，慕容离索性在一个小摊子前面驻足不走，等着某个不靠谱的君王回来。

  几步以外的酒楼门口哗啦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今日，我还非要砸了你这破店，几文的水酒添些醪糟就想卖几两银子了？骗谁呢？”

  这声音莫名的熟悉悦耳，虽是稍显粗鲁却也无伤大雅。

  慕容离抬眼望去，却见那人精神烁立，眸子灿若星辰，一身黑色劲装是他多少年的梦魇啊。

  一个亲昵的称呼还未出口，身侧之人率先出声，便是栗子滚落一地也无暇去捡。

  “师父。”

  慕容离：“......？”师父？

  那人将手中的酒馆掌柜随手一丢，循着声音回转身来。

  “臭棋篓子，小棋疯子！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被叫中名字的两人缓缓回头，四目相对，满脸的不可置信。

  执明:“小棋疯子？”

  慕容离:“臭棋篓子？”

  接着异口同声，“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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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离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跟执明竟然在十几年前就相识，甚至还是师兄弟。

  当时的欧阳毅饱负盛名，武功盖世且棋艺甚佳。各地王侯都想将子弟送来，拜入其门下。可欧阳毅脾气出了名的怪。最不耐那仗势欺人之徒，是以巍巍山门，要那稚子凭一己之力攀上山巅，躲过狼犲虎摄，方可收其为徒。

  毫无疑问，最终攀上山巅者，仅执明慕容离二人。单薄的衣衫被血浸透，可二人的手紧紧交握，幼嫩的小脸上皆是与年纪不符的坚毅。

  欧阳毅微微颔首，小小年纪便明白团结的重要性，杀出一条血路攀至顶峰，确是可造之才。正式收归门下。

  当时他们互不知晓名姓，且年纪尚幼。自下山起便相忘于江湖，却不想命运兜兜转转将本就渐行渐远的两个人又牵扯到了一起。

  前因便可不计，可失落的心早就凝结在一起了不是吗？

  欧阳毅悠哉悠哉地品茶，揶揄的目光在两个小徒弟之间逡巡。

  “如此说来，你们婚期已近。不知老师父可否有幸讨一杯喜酒啊？”

  “自然是要请师父的，更何况徒儿还有一事相求，望师父成全。”

  “臭棋篓子但说无妨。”

  执明：“......”老师父能不能忘了这茬。

  “我与阿离皆已失去父母，师父德高望重，徒儿想请师父以阿离长辈的身份参与封后大典，师父意下如何？”

  慕容离抬眸望向执明，流水清眸里满满的感激。执明把一切都考虑到了。

  欧阳毅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应了下来。虽说他脾气出了名的怪，可跟食物绝不会过不去。

  茶肆雅间满满漾着欢欣。饶是冷傲如慕容离，也觉得尝到了暖意，尝到了人间烟火，便不再想做那阴间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