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15）

　　“人情倒是不欠，你欠我一个解释。”温客行看了眼周絮怀里的阿九，似笑非笑的说道。

　　“阿絮啊阿絮，我看你压根不是为了那三钱银子，而是为了小九这个人。”

　　周絮低头看了眼熟睡的阿九，竟然破天荒的承认了，“是啊。”

　　温客行见他承认的如此利落，竟然不知道如何回话。

　　“也许人和人的缘分就是如此，只不过…我可能等不到他长大了。”周絮感叹道，“不过…你可以。”

　　温客行见周絮如此说，连忙问道，“什么意思？”

　　周絮笑了笑没有解释，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伤势，就连阿九他也不想告知。

　　这身上的钉子是他自己亲手插进去，他自己创出这么残忍的刑法，其利害之处他是知道的。

　　虽然阿九总是说自己医术高明，但他知道，根本没有万全的把握可以延续他的性命。

　　本来，对于阿九的亲近，他是有些抵触的，他怕他伤心，他还小，还未成年，而自己却没有两年可活。

　　本想着把他托付在五湖盟也就从此江湖路远再也不见。

　　可惜，这五湖盟一门心思只是想得到琉璃甲，这让他如何放心的下。

　　纵使阿九武功再高，这江湖总是危险居多。想那容炫不也是天下第一吗？现在呢？怕是那尸骨都化成灰了。

　　阿九自从恢复武功，行事便有些不按常理，万一得罪人，怕是会群起而攻之，可如若有了他的看顾，必定会少生些事端。只是他却也是看顾不了几年。

　　周絮看着身边盯着阿九看的出神的温客行，他看的出，温虽然一直缠着他，只不过是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而他对阿九，有些事不用自己出手，他便会第一时间回护，看着自己和阿九的一些亲密举动，还会有些吃味儿的急急凑过来。

　　只是可能他自己不知道，或者是不愿意往那想。

　　这时温客行突然想到什么，认真的问道，“阿絮，你果真和五湖盟没有半点关系，对吧？”

　　周絮听出来话外之音，疑惑道，“你这么问，难道你和五湖盟有仇？”

　　温客行但笑不语。

　　“说到这儿了，那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那日镜湖山庄灭门，你出现在岛上，纯属巧合？”

　　“倒也并非巧合。”温客行说完后，看着周絮微变的眼神笑了出来，“我不是跟着你嘛，不是说，有缘江湖再见吗，我呢，不想坐等缘分天赐，那自然要主动一些了。”

　　“我当你是朋友，才直接问你的，你如若真的与那晚那事有什么干系，你之后怎么面对阿九？”周絮把阿九身上盖着的衣服，理了理，轻声说道。

　　温客行听后微愣，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次日天开始泛白，阿九醒来，发现自己被人揽着，微微抬头，便看见了周絮的侧脸。

　　感觉到怀中之人的动静，周絮睁开眼，“醒了？”

　　阿九“嗯”了一声，起身帮周絮理了理被他压的有些歪了的衣服，问道，“阿絮哥，我们可以在这岳阳呆到英雄大会结束吗？”

　　“为何？”

　　“因为我想听听高伯伯在大会上，会如何说。”

　　一旁的温客行也理了理衣服站起来，“既然小九也想留下看看，你便去看看又有何妨？”

　　“既如此，那便看看再走吧。”周絮想了想便同意了。

　　既然是等那英雄大会召开，三人便再次进了城，想着找个客栈住几天。

　　街上正是红火，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温客行看到旁边有西瓜卖，便立马奔过去，在那挑西瓜。

　　阿九听见那小贩的叫卖声，也有些想吃，于是拉了拉周絮的衣袖，眼巴巴的看着他。

　　周絮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走了过去，这时温客行在小贩的建议下挑好了瓜，递给了二人，然后揽着阿九便走了，徒留周絮一人被小贩拉住，索要买瓜钱。

　　就这样，一路上，温客行拉着阿九游窜在各个卖吃食的小摊上，拿了东西就走，而周絮则一路跟着后面，付着钱。

　　“温大哥，你这样，会不会被阿絮哥打死？”阿九笑着对他说道。

　　“没事，你阿絮哥，不会的。”

　　周絮付了一路钱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你到底吃够没？怎么跟熊孩子头一回赶集似的，光拉着阿九吃吃喝喝了，你到底要不要找回你的荷包和玉佩了？”

　　“找不回就不找呗，无所谓！”温客行不在意的说了一声后，对着阿九道，“小九，这个糖水挺好喝，你快尝尝，我还让他多浇了两勺糖浆呢。”

　　阿九喝了一口，的确，很甜。

　　周絮没好气的道，“花的不是你的钱，你倒挺会慷他人之慨。”

　　“别这么小气嘛，你就当是小九花的呗，他你总舍得了吧？”

　　“嗳！温大哥，你…”阿九话还没说完，便温客行捂住了嘴。

　　“你看阿九都默认了，对他，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对吧？再说了，我也不让你白花，打不了以后供你驱策呗。”

　　周絮看了他一眼，这人脸皮厚的真的是没谁了。

　　“好啊，”说着拉过阿九，边走边说道，“那就请你圆润的走远点！”

　　温客行听后莞尔一笑，喊了声，“好啊，你们去哪儿我去就哪儿。”

　　前方有吆喝声，阿九有些好奇，拉着周絮快走几步，来到一家名叫‘锦筳坊’的店铺门口，门口装饰的很是有异域风味，而且站在门口吆喝的那人，也是个西域老头。

　　“阿絮哥，我们去看看吧？”

　　“小九没看过西域方术吗？”

　　“没有。”

　　那西域老头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原话吆喝着，“西域方术，天下奇观，瓶底生花，刀锯美女，大变活人，一吊钱入场，包你看掉下巴…”

　　阿九听的有些心动，他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还没现场看过人变魔术呢，虽然可能这古代魔术和现代魔术没法比，但亲眼看看才有意思嘛。

　　见周絮不动，阿九便道，“阿絮哥，我想看，我们去看看吧，走吧…”

　　温客行在一旁附和着，“刀锯美女，大变活人啊，肯定有意思，我们去看看呗，说不定方不知在里面呢。”

　　说着和阿九对视一眼，一人拉了他一只胳膊向那锦筵坊走去。

　　付了钱，进了那场表演地，里面已经没多少空位了，三人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台上舞女们跳着异域风情的舞蹈，看着旁边兴奋的温客行，周絮送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异域风情，倒是别具一格。”温客行笑着对二人道。

　　阿九不怎么喜欢看跳舞，“切，跳的也不怎么样，怎么还不开始刀锯美女啊…”

　　“别急嘛，你不得等人家准备好吗？”温客行劝道。

　　“行吧，小爷我再等等。”阿九拿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无聊的四下张望着。

　　突然一张熟悉的脸，进入了他的眼中，媚曲秦松，虽然换了装扮，但那脸，阿九是见过的。

　　这时周絮似是听出这音乐里的琴声有些熟悉，疑惑道，“这琴声…”

　　温客行向着台上弹琴之人望去，脸上笑意不减，嘴中却说道，“且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喽。”

　　他和温客行只是听过这琴声，而没有见过秦松，现下这琴声如此像当日夜里传来的，便目光锁定在了那弹琴之人身上。

　　音乐停了，场中被抬上了一个两米高的雕纹木箱和一个放满长刀的架子。

　　舞女们立在两侧，那表演之人示意助手打开箱子，推着箱子转了一圈，让在座的人看清箱子里面空无一人。

　　之后让其中一名舞女当着众人的面，走进箱子，关上门，再推着箱子转一圈。

　　这才拿起架子上的长刀，一把一把的插进箱子里，刀直接从这面戳到了那面。

　　看到场中众人惊呼不已，掌声不断。

　　助手推着插满刀的箱子给众人展示过后，便逐一把刀取出。

　　这时场中传来一阵笑声，左右两边梁上也霎时荡下两幅血字，上面正是那首流传之广的歌谣‘五湖水天下汇武林至尊舍其谁，彩云散琉璃碎青崖山鬼谁与悲。’

　　那声音说道，“恭祝五湖盟英雄大会召开在即，献上十颗人头聊表鬼谷心意。”

　　合着那话音，立于那箱子旁的人打开了箱子的门，呼啦啦的瞬间滚出来十个人头。

　　阿九想凑近去看看，结果被周絮和温客行拉着随着那些受惊的百姓，往门外走去。

　　岳阳派的祝师兄听到这里出了事儿，连忙带着弟子们来封锁现场。

　　阿九被两人拉到一旁街角，看着查探过，从里面出来的祝师兄，口气温和的宽慰着那些受惊的百姓。

　　“这岳阳派在本地，比官府还威风，护佑一方平安，高盟主还没坐化飞升呢，怎么说的就跟成了神仙似的。”温客行看着这一幕调侃道。

　　“岳阳派戒备森严，巡街不断，城中又这么多武林人士，没想到鬼谷，还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温客行轻哼一声，“这下打脸打的山响，高盟主的面子可算是丢尽了。鬼谷愿意花这么大功夫，只为挫岳阳派的威风。”说着看向周絮问道，“你信不信，这只是开始！”

　　周絮沉默着不言。

　　“多事之秋啊，这鬼谷也真是猖狂，”阿九叹了一声，对周絮说道，“等英雄大会一结束，我们便离开这里吧，乌烟瘴气的，呆的人心里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