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14）

　　“现在岳阳城内，到处都是名门正派，英雄豪杰，温兄上哪儿去渡地狱众生啊。”

　　“有光的地方，就有暗，最凶最厉的鬼往往披着人皮，隐藏在茫茫人海之中，我来到此地，就是为了揭穿他们的画皮，让他们飞灰湮灭。”温客行眼神闪过一丝戾气，待说完后，端起酒杯问周絮，“阿絮，你说这算不算行善积德。”

　　周絮一听，便轻笑一声，“想不到啊，温兄还真是一个除魔卫道的正人君子。”

　　“还好还好，全靠同行衬托。”温客行说完后，便和周絮对饮了一杯。

　　阿九吃着饭菜，听着两人唇枪舌战，没有插话。现在见两人沉默着喝酒，阿九便道，“阿絮哥，你两先喝着，我去取一下我刚才订的衣服。”见周絮点头，阿九便往之前的成衣店而去。

　　快到成衣铺的路上，阿九被岳阳弟子拦住，说是高崇带话，不管阿九住不住岳阳派、要不要重振镜湖山庄，都应该去祭拜一下五湖碑。

　　阿九一想，也行，就跟着他们去见了高崇。

　　到了岳阳城外的五湖碑附近，来请阿九的岳阳弟子停了下来，“张少侠，前方就是五湖碑，您自行前去就好。”

　　阿九耸耸肩，闲庭信步的往五湖碑所在的位置走去。

　　五湖碑，他听父亲张玉森提起过，但阿九出生那会儿，父亲已经与五湖盟有了矛盾，因此，从来没带他来过。

　　碑，矗立在了广场正中央，似是很久没有人来过，杂草丛生、落叶满地。

　　待走近时，便看到碑前站着的魁梧背影，阿九上前行了一礼，“高伯伯。”

　　高崇没有回头，他一直看着自己眼前的五湖碑，半响才开口，“跪下。”

　　阿九依言向着五湖碑跪下，高崇也向碑行了一礼。

　　“百年前，我们的先祖在竹林，效仿桃园三杰，结拜为五姓兄弟，他们同心协力、互相帮助，开门立派，广收弟子，才有今日的五湖盟。”

　　“在此立碑，就是为了告诉后人，先有五湖高义，后有天下之盟。”

　　阿九看着这碑，恭敬的叩了三个头后，才站了起来。

　　“孩子，虽然今日我们有些不愉快，但你毕竟是五湖盟之后，你若继任你父亲的掌门之位，以后你的名字也会刻在碑后，世世代代供子孙敬仰。”高崇感慨道。

　　阿九上前看着石碑上镜湖剑派下面写着的张玉森三个字，眼眶微红，“高伯伯，您放心，镜湖剑派的担子，我会挑起，我会重振镜湖山庄，不会让爹爹和各位叔叔伯伯失望的。”

　　祭拜完后，两人便去与之前带路的岳阳弟子汇合，等到了约定地点，却半个人影都不曾看到。阿九感受着附近藏匿之人的气息，人数还不少。

　　高崇唤了几个弟子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这时自林中窜出一群手持刀弩的黑衣人，而岳阳的那些弟子，则是被他们绑了起来，拿刀抵着脖子。

　　那些弟子一见高崇，立即喊了起来。

　　为首的黑衣人说道，“高盟主，我们又见面了。”

　　“韩统领，竟然出此下三滥的招数，是想逼高某就范吗？”高崇看着自己的弟子被俘虏，气愤的说道。

　　“高盟主，在下欲意化干戈为玉帛，你把张家遗孤交给我，我把他们都放了，否则的话…”那韩统领威胁道。

　　“否则怎样？”高崇一手持剑一手护住阿九。

　　韩统领一挥手，所有黑衣人都举起了手中的弩，并且周围又围上来了不少人。

　　“弓弩为国之重器，不得私藏，晋王想造反不成？”高崇说道。

　　“高盟主，您就不用替贵人们操心了，您把孩子交给我，他还能活，不给的话，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韩统领眼露寒芒，一字一句的说道。

　　阿九拍了拍高崇的胳膊，在高崇疑惑的目光中走到他前面站定，“韩统领是吧？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不让我活。”

　　那姓韩的统领听到阿九这话，便下令让手下进攻，霎时，一支支弩箭向阿九射来。

　　阿九看着那为首之人，眼睛微眯，周身释放出强大的真气，那些射过来的弩箭，在阿九身前不到半米处纷纷停住，落在地上，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中骇然。

　　这时第二批弩箭攻来，阿九正准备把这些攻过来的弩箭反打出去，却见两道身影冲入其中，躲过弩箭，其中一人直取姓韩那人的脖颈。

　　那些黑衣人见首领被俘，顿时调转弩箭对着那人，结果那统领却突然吩咐让手下停手。

　　阿九知道，这两人是周絮和温客行。他们蒙着面，挡在阿九前面。

　　周絮看着那些黑衣人道，“还不放人？”

　　那韩统领自从看到周絮出现，便一直眼睛追着他看，这时听到周絮的话，便立即命令手下放人。

　　岳阳弟子见状迅速回到高崇身边，阿九道，“高伯伯，您快走吧，那是我朋友，我与他们一起就好。”

　　高崇犹豫了一下，便带着弟子走了。

　　阿九理了理袖子，走到周温二人身边站定。

　　“小大人，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温客行见人都走了，便和姓韩的说道。

　　那些黑衣人一听便急道，“放开我们大人！”

　　结果，那韩统领却让手下之人全部退下。并且信誓旦旦的说三人不会拿他怎么样。

　　待黑衣人退去后，那首领便直勾勾的盯着周絮。

　　阿九见状连忙挡住他的视线，“看什么看，不想要眼睛了？”

　　“就是，掳走你的人是我，你老瞪着他干嘛？”温客行也在一旁附和。

　　那姓韩的没有理两人只是语气饱含深情的对着周絮的唤了一声，“庄主。”

　　阿九和温客行立马看向周絮。

　　周絮听到那两个字，叹了口气，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那人看到周絮的脸后，立即下跪行礼，激动的说道，“庄主，真的是你，刚才看到流云九宫步时，我以为我眼花了。庄主，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您怎么没有易容？您的伤怎么样了？”

　　“我藏头露尾这么些年，够了。”周絮说道，“英儿，对不住，我知道你会认出我，事急从权，好让你跟下属有个人交代。”

　　“喂，阿絮哥，你该不会是怕我杀了他，赶在我动手之前救他命呢吧？”阿九顿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张公子是庄主熟识之人，恕韩英不知之罪。”韩英见阿九与自家庄主之间的互动，便知道两人很是相熟，连忙行礼赔罪。

　　“想不到天窗也有遗漏的情报，张公子，武功竟然如此出神入化，”韩英说着对周絮一拜，“多谢庄主救命之恩。”

　　温客行轻嗑了一下，说道，“要不，我和阿九回避一下？”

　　周絮看了两人一眼，开口问韩英，“先有天窗的机关雀和醉生梦死，后又见到了岳阳派弟子用天窗密码传讯，我以为种种皆是冲我而来，没想到，天窗在寻琉璃甲。”

　　“是，自从镜湖山庄被灭门的消息传到了晋州，我就被派到了江南，来调查那首歌谣的真相。”韩英道。

　　“那不过是江湖怪谈，怎么会引动天窗出手呢？”周絮疑惑不已。

　　韩英摇摇头，表示不知，“我只知道段鹏举对琉璃甲极为重视，几乎是势在必得。”

　　说着对周絮恭敬的道，“若庄主需要，我可以暗中设法调查。”

　　周絮轻喝，“不可！头先我冒险现身，已将你拖入险地，已是万不得已，因我进天窗的人已经不多了，你好好活着，便是对我最大的尽忠。”

　　韩英听后一阵沉默。这时温客行看了眼在一边玩着自己袖子的阿九，对韩英道，“小大人。”

　　韩英一听便道，“大人，您是庄主的朋友，叫我韩英便是。”

　　“小大人，你刚才向高崇索要这位张家遗孤，是何道理啊？”温客行问完后，指着阿九对韩英说道，“你可知道，这傻子已经把张家的琉璃甲交到了高崇手里，就算你抓到了他，也得不到他家的琉璃甲啊。”

　　韩英听后有些愕然，虽然天窗在岳阳派有暗桩，但此事他并未收到消息。

　　“你回去之后，权当没有见过我，这件事你可以向上禀报，成岭身上已无琉璃甲，顺便可以将此事散布出去。”周絮怕阿九再被人围攻，便叮嘱韩英。

　　……

　　入夜，三人在那林子的某处空地上生了个火堆，今晚就决定在此处休息。

　　犯困的阿九非要拉着周絮，靠在他肩膀上睡觉，周絮无奈，便也依着他。

　　等阿九睡着后，周絮看了看已经瘫倒在自己怀中的阿九，轻笑了一声，为他整理了下鬓间的发后，继续坐在那里发呆。

　　温客行见状，也起身走至周絮身边坐下，嘴里念叨着，“又是天窗，又是庄主，我们小九到底是跟上了一个怎么样的人物啊。”

　　“刚才，多谢了。”周絮明显不想接他这话。

　　温客行见他不回答，便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所以你这样一个在天窗身居高位的人，跑到越州晒太阳是为何？呵，与民同乐么？”

　　“我已经退出天窗了。老温，我欠你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