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生自灭，是我对他最后的忠告。

禅达终于像是他所说的那样彻夜难眠，所有的人都被插上我军士兵的那把日本刺刀叫醒了，包括我的军队、我守护的子民，以及那些远在内陆的上层统治阶级。

我不想知道，唐基最终是怎么跟上峰汇报的，我只关注于做自己眼前的事、分内的事。我是一个军人，我要守护好的国土，带领好的队伍，打赢这场血泪战争。我不是一个政客，我不会，也没有能力去学习那些虚与斡旋。父亲把自己最信得过的部下唐基安排过来，也是明白我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在这一点上，唐基完成的非常好，特别好，因为，上峰给我们增派支援了。

唐基，那个从小照顾着我长大的唐叔，肯定也是明白，我对他的冷漠和不满，不过只是自己无力应对和反抗这种矛盾局面的愤怒。我也不过是，仗着他对我的包容，在他身边任性。

我把龙文章和他的他们统统都拋在脑后，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不去碰这根深扎在我心里的刺。一心一意地做着布防，安排我军值得信赖的精锐们去往军事训练营培训，和禅达乡民一体同心，修好迎接增援的道路，专心致志等待着我可以期待的东西。

没有等到空军、陆军，倒是等到了禅达再次想起的炮火声。也不知道这厮又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搞到一门炮。如果不是那一声炮响成功落到了东岸竹内的边防上的话，这该是被军需部门拆了卖铁的东西是算不上一门炮的。

他之前说，对错很重要。他总有一套自己的做事准则，有时候成千上万身后的人比不上他身边围绕的那几十个，有时候什么话都不说，闷头瞎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是对的，可是，我也没有错。我们不过是选择的道路不一样，我们信仰的、看到的世界不一样，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完全明白。

我在横澜山上看着被轰炸后面目全非的军事边防，等着他这次给我又给我插上几刀。他已经很努力想把事情讲清楚，看到的炮位、击垮的炮台、歼灭的敌人。他已经努力在平息我怒火的方式下讲清楚，自己是对的。我们被安逸击垮，被短暂的和平蒙蔽，我们的明天岌岌可危。他回去了，我的心里空荡荡的。我生在这个位置，没有机会任性和尝试，我更加需要的是宏伟壮阔的决心和信心。

可是，道路已经修整完毕多时，增援部队的烟尘却迟迟未能扬起。我等着，等到后援的同时，也等到了我军的逃兵。孟烦了，那个瘸子，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被他用命保下的人。逃兵之耻，吾之甚恶。

人追回来了，绑在到师部必经的路边。我倒要看看，龙文章这次又会为了这个逃兵付出什么代价。他倒是忍得住，两天了，那个人还是奄奄一息地被绑在路边以儆效尤。他也好像丝毫不在意，依旧兴高采烈地来师部领取分发给他们团的补给，顺带还特别恬不知耻地把我的旧车诓去学开车了。

他这个人，就是有这么点儿神奇的能力，只要他想要的东西，不管用什么下流手段都能搞定。这个无赖夯货混帐东西龙文章，宁愿舔着一张脸拿着丝袜和香皂去讨好姨太太，也不愿意归顺我，放着我这条康庄大道捷径不走，非要去阴沟里摸爬滚打！我欣赏他这份为了达到最终目的不择手段的风格，顶厌恶他讨好了其他所有人都对我不理不顾的模样。

沉默结束在了第二天的夜晚。原来他在乎，他的计划早就拟好了，甚至偷了我亲绘的布防图。夜里，我久久不能入眠，他想干什么？逃兵，那不能；说他叛国投敌，我不信；难不成真的要过江到东岸去？

我倒要看看他带着这群耗子能折腾出什么花样。说实话，我心里暗自还有些期待，他爱惜这群耗子得很，我才不信他偷了我的图就为了带着他们集体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