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破局

环首刀狠狠敲在剑器上，发出震裂般“铛”的一声，持剑人变守为攻，竟在对方猛烈的攻势下以柔克刚，扭转剑锋向女子刺去。女子一个翻身避开，两人拉开三五步远。先前受了莫怀阳一掌，又杀了许多清风剑派的弟子，陆玄岚以刀支撑身躯，逐渐感觉到手上乏力，一股恶寒袭遍全身，陆玄岚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寒症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这时候，因为老匹夫的一巴掌，误打误撞发作了。陆玄岚在心里将姓莫的八辈祖宗骂了个遍，幸亏老匹夫自己也带了伤，否则赢面更小。

莫怀阳自然不会放过观察对手的机会，发觉她力不从心，更加肆无忌惮的嘲讽道:“年纪轻轻修行邪道，必遭反噬！就凭你，也能杀我？”陆玄岚以内力庇体，站起身来怒目而视

陆玄岚废话少说，今日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送你上西天！

莫怀阳放声大笑:“你的命可金贵呐，当年死里逃生，权作便宜你了！”陆玄岚从来不相信姓莫的单纯只是为了清理门户才对她两次跟踪甚至痛下杀手，他虽与陈修师承同门，却并不见得多么注重那点兄弟情义，当年正源门屠杀师门时陆玄岚便与那里恩断义绝，唯一还有些许牵连的只有父母的那桩疑案。如今听到莫怀阳亲口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陆玄岚心中更多的是愤懑，而非惊讶。

陆玄岚二十年前，杀我父母，二十年后，诛我亲族。莫怀阳，我既然活了下来，就不会枉活这一世！

莫怀阳愈加猖狂:“你真是同你那个死鬼父亲一模一样，都是这么爱钻牛角尖。倘若含混的过完这一生，我又何必要了结他的性命？”陆玄岚听到他侮辱自己的父亲，不由得更是恼怒，再次提刀冲了上去，正在此时，不远处同时传来清风剑派弟子和小鬼们慌乱的惊呼声:“药人，是药人！”莫怀阳得意的神情立刻抽搐起来，匆忙架开陆玄岚的刀转头就走，陆玄岚急忙追赶，却被不人不鬼的东西挡住了去路。

陆玄岚抬刀招架，鬼门前一片慌乱。不远处的温客行将扇子扔来为她扫清障碍，冲她大喊

温客行还不快去追！

陆玄岚感激的看他一眼，腾着轻功追了上去。

断崖边，长刀横立，背倚清风，挡住了慌不择路的莫怀阳，趁他不备，试图一刀封喉，却被老贼轻松躲过，只脖颈留下一丝血痕。四肢已经开始冰凉，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会僵得提不起刀，若是不在这里遇到莫怀阳，若是没有这一身伤病，陆玄岚或许会考虑从长计议，可如今牵扯到了鬼谷，牵扯到了温客行和顾湘，若是不就地解决，只会后患无穷。

内力分散去控制寒症，便无法集中起来用在功法上，陆玄岚只能保持体力，学着莫怀阳对付自己那样以攻为守消耗对方精力，再出其不意一举击杀。剑刃欲从下盘攻击直击腹部，却被软绵绵的挡在刀背前，几番交锋，正源门的快与狠似乎派不上用场，同样一心想要速战速决的莫怀阳终于按捺不住，加快了攻势。步伐剑势虽乱，却更容易寻得破绽，陆玄岚眼疾手快，将刀换手，莫怀阳从右侧攻来一刺，左手便挥砍一刀，闪到那人身后，使出浑身力气便是一掌，莫怀阳老道成精，哪里看不出她的意图，在她闪身之迹，亦回击一掌。

双方被对方的功力震起腾空，庇体的内力因此紊乱，后背密麻的疼痛感啃噬着心肺，眼前景象也开始模糊。不会就这样死了吧？陆玄岚苦笑。下一瞬，仿佛被人揽腰从半空接过，稳稳落在地面。陆玄岚警觉的抬起头，眼前人玉面白衣，是心上人。陆玄岚大骇，额上顿时密汗如雨，脚底一软半跪下来，被那人稳当不曾撒手，喉头腥辣，控制不住地呕出一口血来，血珠顺着指缝正落在那如雪白衣上，白丝线勒出了一片艳色。陆玄岚无力地笑笑，故作轻松

陆玄岚叶前辈，原来你的衣服是有花纹的呀。

那人阴沉着，咬牙切齿地从她背后伤处为她渡送内力，明明恨她不告而别，却唇齿颤抖地说不出狠话

叶白衣你休息一下，我去杀了他。

莫怀阳亦被震倒在地，擦拭掉唇边的血迹站起身愤愤斥责:“堂堂剑仙竟然与魔头同流合污，简直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叶白衣嗤之以鼻

叶白衣你这似是而非的东西，也有资格来指责我？若你是白，我便弃了我这名讳，也要离经叛道！

陆玄岚沉闷地将叶白衣所渡的内力阻断，试图拿开他的手，却被他握住不放。眼前人的担忧她不是不知，可是这是自己的仇，又怎么能假借他人之手报？更何况……陆玄岚冲他勉力一笑，轻轻道

陆玄岚你本就是白，何必为我沾染尘埃。

说罢踉跄的站起，冷声道

陆玄岚今日事今日毕，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离开。

莫怀阳顾忌地看一眼她身后面若寒冰的男子，转头飞也似的逃走，陆玄岚用尽全力，三步并作两步腾跃，掏出贴身暗器，以内力催速，遥遥冲他一掷，三镖齐发，老贼跌倒在地，陆玄岚忙冲上去，不料莫怀阳趁机拾起剑反身就是一捅，正中陆玄岚腰部。陆玄岚抓住时机，挥刀砍向他，霎时鲜血直喷，人头落地。

陆玄岚吃痛的将尚未深入脏腑的剑刃拔出，血流如注，在玄色的布料上印出一大片暗黑，脱力的向后倒去，是令人心安的怀抱，仍旧在身后，牢牢拖住她。眼前人的样子逐渐模糊，他割下外袍的衣角为她包扎伤口，疼痛和寒冷同时袭来，使陆玄岚逐渐感到身躯麻木，她已没有力气颤抖，只有唇齿还在打架。一滴热流划脸颊，陆玄岚抬起满是鲜血的双手去触摸，那也许是雨吧，也可能是泪。

陆玄岚费力地勾起唇角，满怀歉意

陆玄岚对不起，叶前辈，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耳边是男子的呜咽声缥缈如风烟

叶白衣丫头，你可千万……不能给我死了

陆玄岚想笑出声，却剧烈的咳嗽起来，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沉得抬不起来。陆玄岚的声音控制不住地低下去，也许睡一觉，明天就会好起来吧

陆玄岚你是第一次看人死吗，这么舍不得……罢了，不死就不死，让我，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