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屠杀

四季山庄应该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么热闹。温客行为了给大家赔罪，拉着顾湘曹蔚宁做了一桌子菜，开场白频频向众人致谢，被大家轮番灌了几碗黄汤下肚，已是红着脸乱了步伐。周子舒扶他回房，酒足饭饱，宴罢散席，曹顾小情侣收拾残局，七爷大巫花前月下，成岭一向乖巧懂事，见此情形早已不见踪影，剩下叶老头和陆玄岚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温客行厨艺一向不错，陆玄岚又一向眼大肚小，撑得扶腰慢悠悠在小道上晃着，打算散步回房，身后人似乎颇没有眼力见，竟然跟了上来。陆玄岚不说话，他也不主动问，陆玄岚停下，他也不走，直到房门就在眼前，那人还是没有开口的意向，陆玄岚无语地气鼓鼓调侃他

陆玄岚叶前辈，你的房间不在这个方向吧？

叶白衣脸上踌躇纠结，半晌挤出一句话

叶白衣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从前不懂看女人脸色的老头终于还是上道了。陆玄岚满不在乎地点头

陆玄岚我知道，肯定是温客行不让你告诉我。不过，你什么时候那么听他的话了？

叶白衣恼道

叶白衣你这丫头，我那叫听他的话吗？我那叫配合他的行动！

陆玄岚火起，拖长语调

陆玄岚是是是，你当然做的是对的，这也是顾全大局嘛！

叶白衣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

叶白衣那你到底气什么？

陆玄岚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他问住了 ，语无伦次地发脾气道

陆玄岚那……那你怎么晚才出来救场，大白日的你上哪去了？

叶白衣渐渐敛了笑意，沉下眉宇

叶白衣我看到了莫怀阳，和天窗的人有交集。

见陆玄岚瞳孔微动，叶白衣徐徐道

叶白衣我本以为毒蝎是赵敬的人，没想到莫怀阳也是个败类

陆玄岚叹息

陆玄岚天窗的人既然能进到白鹿镇，说不准赵敬也和天窗勾结呢？赵敬若和天窗有旧，还可以理解为他是追逐名利，那么莫怀阳呢？他难道也想封侯拜相不成？

叶白衣将手背在身后，对这个令人头疼的话题并不想深究

叶白衣温客行的事就要结束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陆玄岚甚为满意

陆玄岚从来都是我问你打算，今番也轮到你来关心我？

叶白衣撇嘴

叶白衣快说

陆玄岚见他追问，只得含糊道

陆玄岚我有一桩心事，需要向清风剑派查证

当年陈修死前的一番话始终是陆玄岚的一块心病，父母惨死，自己却连真正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兜兜转转的暗中探查，思来想去，也只有当年正源门的弟子最为可疑。陈修一贯目无下尘，绝不可能与邪教做交易，那么一手策划鼓动他们杀人的，只可能是比他们声望更高更值得他们信任的人。

虽然不知叶白衣为何有此一问，可陆玄岚实在不想让他再窥视到自己的面目可憎，关于自己为何身处鬼谷三年，他缄口不言已是给足了她莫大尊重，剩下的事情，她不愿他知道，也不想同他提起。

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不诚实”，心知她有苦衷，却不愿相告，沉吟良久，装作轻松模样

叶白衣这次你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以后我跟着你去查证，就当还你这个人情。

陆玄岚被他逗乐了

陆玄岚我杀人放火你也跟着我？

叶白衣能让你杀人放火的人，我自然是要替天行道的。

清晨，春寒料峭，女子掩上庄子的大门，好像生怕有人跟踪，十步一顾，搓着手一路小跑着下山，山下石子路的尽头，马儿仍然拴在棚里，听见她的脚步声，愉快地鸣叫着。女子欢欣地跑过去打开马厩门，却发现棚子另一侧露出半边的白衣皂靴，探头去看，叶老头不满地冲她牢骚

叶白衣你的动作也真够慢

陆玄岚顿时耷拉脸

陆玄岚我只是回去准备百子衣，你来做什么

叶白衣低头顺了顺马毛

叶白衣那庄子里一对儿又一对儿的，我留在这干什么

陆玄岚一怔，随即笑得喷出来

陆玄岚你这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叶老头委屈地转过头去小声咕哝

叶白衣谁说吃不到

温客行险象环生，顾湘和曹蔚宁的婚礼也提上了日程，因为温客行要回到鬼谷镇守一段日子，小情侣在商议之后决定在那里举行婚礼，虽说还没有明确的下帖子邀请，可顾湘昨晚借着酒兴已经逼着在座众人发誓都要到场。鬼谷虽不如名门正派藏有稀世珍品，可积年攒下来的金银珠宝不少，阿湘的嫁妆是不用陆玄岚担心，可既然要去参加婚礼，总要随份子，顾湘叫过陆玄岚几年姐姐，又有曾经在鬼谷的情分，陆玄岚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回百生门动员所有门徒连夜赶工一件百子衣送给阿湘，这份礼物既有寓意也有面子，想必新人也会喜欢。昨天也就是随口和叶白衣一说，没想到他居然也跟着自己要回百生门，陆玄岚看着与自己并驾齐驱却又一言不发的叶老头，觉得有必要与他老调重弹

陆玄岚等参加完阿湘婚礼，你真的不回长明山了？

叶白衣嗯

陆玄岚洋洋自得地昂起头

陆玄岚可我要去那里，不如我顺手帮你把容炫的遗物捎回去？

叶白衣勒紧缰绳，停下来看她

叶白衣你去那干嘛？

陆玄岚容夫人的任务我也算完成了，总得跟她说一声吧，而且我的酬金还没拿到呢

叶白衣不悦的低声抗议

叶白衣酬金我也可以付给你

接着又补充道

叶白衣长明山的上山路可不如四季山庄这么好找，沿途还设有机关，我随你走一遭吧

陆玄岚自是没听见他的前半句，“哈”了一声

陆玄岚叶前辈，你这口是心非的能力可不行啊，要去便去，还拿我来当借口。

百生门前的积雪还未完全消融，马儿走在混着沙石的道路上打滑了好几次，陆玄岚坐得心惊胆战，干脆下马步行。按理来说百盛门徒们一向勤快，平日门口三里路的积雪都给清扫到道路两侧，难道是自己来得太早，大家都还未曾起身？

一路走下去，红色的拖痕由浅及深，在雪白土地上显得触目惊心，陆玄岚心中预感不好，急忙越过痕迹推开寨门。

环首刀掉落在地，与沾满鲜血的剑器交碰，发出沉闷的声响。寨子里杂乱不堪，像是遭遇洗劫，鸡鸭从笼子里跑来出来咕嘎乱叫，满地血迹斑斑，打斗痕迹凌乱不堪，十余具尸体被人摆成一排，茅屋也几乎被焚烧殆尽。陆玄岚站在寨门口，和孩子们围坐过的长凳被踢倒在一边，她想去把凳子立起来，却根本没有走过去的力气。一种从喉舌处泛酸出的恶心感袭来，她无力的跪坐在地上干呕起来，叶白衣眼疾手快的揽住她，任她憋得满脸通红失声落泪，几步开外的脚步声引起了叶白衣注意，他抬头怒视那脚步声的来源，缠着绷带手拿屠刀的汉子们立刻放下了戒备

邢二门……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