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母亲

王淑妃桑儿，你醒了。

秦桑被这声清透的温柔女声唤醒，抬头向门口望去，一位端庄美妇正停驻其间。

秦桑娘亲！

兜兰淑妃娘娘！

瑞香淑妃娘娘！

秦桑赤着双脚，一头长发披散着，跌跌撞撞地奔向那位妇人，满眼含泪跪着在她面前，痴望着她，嘴里喃喃念道母亲，母亲。

王淑妃多大的人了，淋了些雨，又哭鼻子又撒娇的

嘴上如此说道，她却还是将秦桑搂紧，毕竟这是她唯一的孩儿，是她的仰仗，是她心头血肉。

这名妇人不是别人，而是大内除了帝后以外最为尊贵的女人。按大梁后宫品级，分别设五妃、九嫔、九婕妤、九美人，之下再设才人、宝林、御女、采女各十八人。

五妃中又分为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宸妃，秦桑的母亲王氏赐封为淑妃，而之前的冯贵妃早已难产薨逝。如此，秦桑母妃地位在大内已是万人莫及。

王淑妃轻轻用衣袖擦拭秦桑的眼泪，全然不顾这价值不菲的华贵衣料和绣娘苦心缝绣的精致花纹。

秦桑孩儿不好，不爱惜自个儿的身体，教您担心了。娘亲，您好辛苦。

王淑妃愣了一愣，想起秦桑从前从来没说过这样悌己话，叫她分外窝心，一时间内心酸楚，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母亲是王氏女，王氏一门驻守国防边陲，对峙虎视眈眈的西夏。如今想来，大内美女如云，母亲能有如此荣耀，也大多因为王氏一门的赫赫军功。

可荣耀很快就变成了枷锁和诅咒。在她十五岁的及笄礼后，西夏再一次集结军队侵犯大梁边陲，将军舅舅照例带兵迎击，可这一次却败得彻头彻底。也是王氏的气数到头了，将军舅舅被弹劾暗通西夏，才使城门丢失，兵败如山倒。

秦桑想，母亲从来都是要强的，换成大内其他娘子定是要寻死觅活，即使是王家面临灭顶之灾，她也保持着一份将门虎女的风骨。

她跪在福宁殿前一天一夜，不哭不闹一言不发，用这种无声的形式哀求这个帝国的权力最高者，虽不能求得父皇的回心转意，将军舅舅仍旧逃不过身死名灭的命运，好歹留下王氏一族的年轻血脉。阿陆便是其中之一。

秦桑娘亲您放心，桑儿长大了。

秦桑暗自发誓，再也不让娘亲操心劳苦。回想前世，舅舅去后，母亲封号一路从淑妃变为婕妤，听说曾经红极一时的梓福殿父皇也再未踏足，而自己那个时候已经出嫁，出嫁的公主若非皇帝召唤随意不得入宫。

她听宫中传闻母亲病了，请了几个司药女官瞧病也不见好转，又担心宫中小人拜高踩低，致使母亲缺衣少食。她焦急万分，又觉得无可奈何。十五岁前秦桑母女是何等风光无限，是大内所有钦羡眼神所捕捉的尤物。但这一切都在及笄礼后都消失得太快了。

她挨个去求在宫外开府的几个已经封王的哥哥，请他们在父皇面前说情召唤自己去往大内，可是大多都被他们或婉言相拒，或直接拒之门外，那个时候也只有十一哥他…

这时候一个小黄门徐徐进来，躬身说道。

小宦官吉禄淑妃娘娘、公主，陈美人带十一大王赔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