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平民：芸芸众生的其中一个

一个圆滚滚的清扫机器人拖着车斗在地上走直线，车斗上沾着陈年的褐色喷溅式液体。它兜着一堆垃圾，几乎撞到了史奕宁的衣角。史奕宁连忙让开几步，机器人于是继续往前开，脑袋上的摄像头跟着她转动了几下，似乎是在扫描确认不是垃圾。

“真是麻烦。”

梁爽朝它挥了挥手，那个机器人略一停顿，扔下车斗跑远了。

在她挥手的那一瞬间，史奕宁发觉她的手腕一侧发出微弱的红光。背对着她的梁爽的眼球转动了一下，回身抓住了她的手。

“接下来要抓紧我，不要跟丢了。”

梁爽对她眯起眼睛像猫一样笑。

史奕宁去看她的手腕，却发现那上面空无一物。

“我们要去哪？”

“去……”梁爽犹豫了一下，调取了一段记忆，温柔地笑着说，“去属于人群的土地，你该知道，我们究竟在做什么。”

史奕宁避开了她的笑脸。

“站好，奕宁。接下来的这一步，你不必自己走出。”

“什么？”

梁爽鬓边的发丝轻轻摇摆，她用另一只手将它们拨到脑后。在惨白的路灯和缤纷的霓虹灯光下，她的表情看不分明，但史奕宁却觉得她的侧脸有种奇异的熟悉感。

梁爽低声道：“你永远没有资格追赶人群，但不论何时我们都只有随波逐流的命运。领导者不总是能得偿所愿，赢得一切的，大多是那些隐藏在洪流里的、芸芸众生的其中一个。”

【站好，小爽。接下来的这一步，你不必自己走出。】

史奕宁看见面前的世界变得陌生。一层深红色的光膜从她的足尖升起，从一条虚弱的竖线，逐渐展开，看上去几乎是半凝固的血液。

【你永远没有资格追赶人群，但不论何时我们都只有随波逐流的命运。】

梁爽的棕绿色眼睛被光膜发出的红色荧光掩盖，像是被污染的绿宝石。她淡淡地凝视着那片被光膜掩盖的街道，露出了一个接近悲哀的神情。

【领导者不是总能得偿所愿。】

在浓厚的血色之后，史奕宁首先见到的是饿殍。瘠瘦的脊梁和指骨刨抓着水泥地，枯瘦的脸上看不清五官的轮廓。在这具干枯的遗骸边，是狂欢的人海。

人们的脸都隐藏在暗红色的阴影里，是狂欢的洪流、混乱的开始和终结。他们把所有的绝望和希望都寄托于无止境的狂欢，将生命投入永不休止的享乐。

隔着光膜的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史奕宁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她以为从小到大她长大的那个破败街区已经是最……

【赢得一切的，大多是那些隐藏在洪流里的、芸芸众生的其中一个。】

人海里，一个穿着破烂斗篷的流浪汉微微抬起头，浅棕色的眼睛像是浸满了蜜糖。

他说……

梁爽垂下了眼帘，余光扫向了一旁的史奕宁。

她说……

“是芸芸众生的、其中一个。”